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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禅也喜欢樱花,它虽不及桃花侬艳,却有一种素雅之美。倘若桃花是艳丽的美人,那樱花便是淡妆的美人,各有各的风姿。
谢远山还惦着要带以禅去赏樱花,适逢书院休沐,他早早回到府中。老夫人不放心以禅到人多之地去,生怕她又遇到登徒浪子,可又怜她在不见天日的牢中关了多日,最终还是同意了。谢夫人生怕他们出门饿着,早早让厨房备好了软香糕、青团、八宝酪等糕点,盛了满满两大食盒。
清晨,以禅天蒙蒙亮就起身,穿了身秋香色襦裙,外罩月白斗篷,乌发梳成云髻,簪红珠银蝶儿步摇,素雅俏丽。她收拾妥当,便到嫂嫂白苹的含香院去。
焕儿知道要出门去玩,也早早醒了,正在丫鬟服侍下穿衣,看到以禅进来,甜甜地唤她姑姑,张开手让她抱。三四岁的小娃,生得粉妆玉琢,小嘴又甜,正是讨人喜欢时。她刚回府时,焕儿还对她认生,如今终于熟稔了。
她抱上焕儿,与嫂嫂白苹一道登上了府里的马车,红绒、紫线和嫂子房里的大丫鬟珊瑚和李嬷嬷乘坐另一辆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了谢府,沿着平宁大街向城外驶去。
出了城天光已大亮,这日天色不错,天空明净,日光耀目。以禅掀开车帘,只见远山漠漠,近水迢迢,春草如织,花开渐次,连日来的郁气顿时消散。
以禅和焕儿一样,姑侄俩都很少出门,看到什么都新鲜,趴在车窗边不时向外张望。偶尔路过幽静的山村,遥遥看到几个垂髫小儿正在驱赶着鸡鸭嬉戏。
陌上车马络绎不绝,皆是往西郊樱花谷去的,也有背筐挑担子的货郎步行,看样子也是到樱花谷去的。焕儿看中了货郎担子上的麻糖,谢远山和白苹说外面的吃食不洁净,怕焕儿吃坏了肚子,惹得焕儿哭了一路,以禅将谢夫人准备的糕点拿出来哄他也不行。
好在很快便到了樱花谷,一下马车,便看到几百上千株樱花在朝日下绽放,一朵朵,一簇簇,一片片,好似粉色的云朵沿着山谷蔓延,一眼望不见尽头。
焕儿早忘记了麻糖,被谢远山抱着,好似出笼的雏鸟般不停地问东问西。赏花的游人中,有闺阁千金富家公子,也有农人村妇,樱花谷不是大户人家的后花园,它属于所有人。
一行人说说笑笑,沿路逛了一会儿,走累了,谢远山便命尾随的仆役在樱花树下铺上绒毯,几人席地而坐。白苹命珊瑚将食盒打开,取出糕点分给大家。焕儿到底年纪小,填饱了肚子便开始犯困,趴在白苹怀里睡着了。
谢远山和白苹守着焕儿,以禅带着红绒紫线和两名仆役一道沿路向前逛去。谢远山嘱咐她不要走远,让两名仆役紧随她们。
赏花的人大多在樱花树下席地而坐,成群,有些书生模样的在吟诗作对,也有吹笛弄箫的,还有一些姑娘家,聚在一起说着体己话。挑着担子的货郎夹杂在人流之中,以禅注意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提着几串绣花香囊在叫卖。
以禅叫住他,取了一个香囊细细端详。
这是一个樱花香囊,再看他手中那一串,全是樱花香囊。难得的是每一个香囊上的樱花都不同,怒放的、半开的、含苞的,有的三两朵飘落,有的一枝怒放,姿态各异,可见并非照着绣样依样画葫芦绣出来的。绣品针脚雅丽绵密,色泽娇艳,显然每一个香囊都是花了心思的。
&ldo;这香囊是何人所绣?&rdo;以禅问道。
那小子皮肤黝黑,衣衫破旧,看样子是附近山村中的孩子。他方才叫卖得起劲,看到以禅问他,反倒不好意思起来:&ldo;是我阿姐绣的。&rdo;他也不敢看以禅,低着头呐呐说道。
&ldo;你阿姐姓甚名谁,是哪里人氏?&rdo;不知为何,以禅看到这些香囊,心中起了爱才之心。紫线和红绒跟了她这么多年,两人没学到她一星半点的绣技,红绒不用说,她本就坐不住,紫线倒是心细,但她不喜绣花,裁剪做衣服倒是拿手。
&ldo;你们问这个做什么?&rdo;黑小子听到以禅问他的阿姐,警惕地抬起头。
以禅耐心地解释:&ldo;你莫怕,我就是看这些香囊绣得好,才想问你阿姐是谁?这些香囊又是多少银两一个?&rdo;
&ldo;我是周家村的,香囊十文钱一个。&rdo;男孩子说道,却依然不肯告诉她们阿姐是谁,&ldo;你们要买吗?&rdo;
才十文钱一个!
布料和丝线自然不值多少银两,但这份心思和花在绣品上的工夫却很宝贵,十文钱确实便宜了。
紫线取出五十文钱递给黑小子,以禅只拿了一个香囊。黑小子追上去非要给她们四十文,以禅轻笑着说道:&ldo;你阿姐的香囊绣得很精致,一定费了不少工夫,卖十文钱太便宜了,我们只是给了应给的价钱,你不用不好意思。&rdo;
黑小子挠了挠头:&ldo;可是阿姐说了,十文钱一个,我怎么能乱要银子。&rdo;
真是个实心眼的小子,红绒瞪了他一眼:&ldo;银子多了还怕扎手吗,快收起来吧!&rdo;黑小子这才收起银子,朝她们连连道谢。
&ldo;做绣活虽然费心费力,酬金却低得很,小姐还要做这个吗?&rdo;紫线忍不住说道。
以禅轻笑:&ldo;就是这样,所以我才更要做下去。&rdo;她记得,师傅沈三娘曾经说过,有人认为刺绣只是&ldo;女工小技&rdo;,因此不值什么钱,但师傅认为,刺绣并非女红小事,而与书画同等重要,甚至,有些好的绣品比书画的价值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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