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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力托夫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而又对丫丫说:“你要像伊万莫芙娜小姑娘那样勇敢,遇到怎样的困难能够挺住,懂吗?”他继续哄着她、开导她。“嗯”小姑娘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这里的人们仍然延袭着祖辈们传下来的习惯,每年就像过新年一样过上两个‘圣诞节’,这样一来,从当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开始,基本上就一直要热闹到新年三月初才能到来的送冬节,正因如此,但凡停泊在这里没多久的商船或军队里的人们也都会融入到这里乐此不疲的生活习惯中了。
今天的子夜要做弥撒,也如中国的民俗:守夜。
托索夫、亚力托夫和罗波夫三人都是东正教的忠实信徒,当晚照列要准时入场,张强和阿芳只得勉为其难的抱着睡眼惺忪的下娅琴也一同步入了教堂。
在这个港口小镇上虽然只有这么一座教堂,它的外观造型有着别具一格的独到之处:红色瓦片组成的四边翘角烘托着高耸的尖顶极为抢眼。它的内部面积不是很大,由于布置的简洁明了,直观上造就成了很是宽敞的视觉:前台的正中央和所有的教堂一样,画着一幅耶稣蒙难时的画像,它的南北二面的墙壁上各绘有二张不同风格的画像,南面一幅画的是身穿红色长袍头裹白色长巾的白胡子老者,北面一幅画的则是身着黑色长袍手持类似佛教里的主持所使用的禅杖,头上同样也裹着长长的头巾,只是颜色不同,是黑色而非白色:唯一相同的地方那就是在头巾地中央都有一个醒目的十字标志,这样的风格也是不多见的。
整个大厅的地表上仅在前台的下方摆放了三排木制长椅,后面的空地约占整个大厅足有三分之二的面积,这样,遇上特殊日子的就可以尽可能的多容纳一些前来祈祷和忏悔的人了。
今天的空地就派上了用场。南来北往的外加部分异教徒们都想赶在这一天洗去身上只有自己知道的罪恶与不洁。
在牧师的最后引领下,全体男女老幼都低声吟唱起了赞美诗,紧挨着爸爸还在打盹的娅娅,每过一会嘴角就会蠕动一下,像是在说:“我信,我信。”至于她到底在说些什么,看来也只有上帝才能够知道了。
两天过后的清晨不大的雪片开始纷纷扬扬的随风舞动,教堂的红顶下方已经开始有了堆积,亚力托夫看了看天空对张强说:“这雪不会下的很久,你们今天就不要回去了,托索夫叔叔和我说了一些事,等我回来再说吧。”一旁的罗波夫很快就补上了一句:“我们傍晚就会回来,看来你又要交好运了”说完还在他的臂上拍了一下。张强望着他们两人远去的背影消失在雪雾茫茫之后才返身进屋,这时的时间还没有过九点。
码头离住地不是很远,也就四、五里路,军港和远东贸易母港几乎是连在一起的,罗波夫因为将要接替重新命名的‘圣彼得堡号’船长一职,这个冬季他也就没有太多的空闲时日了。
“又要交好运了,”张强嘀咕着走近阿芳时还轻声地对她说:“罗波夫刚才说我好运要来了,你说他这是往哪方面指的呢?”阿芳听了也是喜形于色的说:“他呀,平时说话总是风趣惯了的,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不然今天做上几道好口味慰劳慰劳他们爷三,与他们共享好运气如何?”这个提议张强立马赞成,好运不好运的也不必重提,反正他们两家人都给了我们好运气。
教堂门前的那片空地上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在那里点然起篝火时,他们两人才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拎了一个布袋子,打开一看都是些铁盒装罐头。托索夫还责备的说:“家里有客人还拖到现在。”亚力托夫赶紧回复说:“若不是罗波夫让卫兵捎话,今晚怕是回不来了,那些兄弟们就是不让我出门,听说家里有远方来客这才放了我,这不,还多分了我一些食物。”托索夫大叔听后便给自个下了台阶:“若是不回来,那你可就没有口福喽,他们二人就是为了这些忙了一天。”“哦?”亚力托夫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朝餐桌上扫了一眼后就对罗波夫说:“我进门时就闻到了一股香味,你可曾闻得?”“那你就说说那是个什么香?我可猜中了”罗波夫毫不掩饰的说。听他这么一说,亚力托夫面有难色的看着收拾好东西刚走过来的张强,这时小娅琴开了口,但并没有告诉他,只是调皮的摧促道:“叔叔快猜呀?”一阵哄笑声响起后,还是阿芳从厨房探出头来替他解了围:“做的不好,别猜啦,这就上来啦。”固执的亚力托夫还在苦思冥想着,阿芳已经端上一付热气腾腾的三层蒸笼走了过来,亚力托夫马上就指着蒸笼说:“猜到了,猜到了,是粉…粉蒸肉!”“哈哈哈哈,瞧你个认真样,其实我刚才也没猜着。”罗波夫的坦白与搞笑把托索夫大叔搞的一个劲在那里擦着眼泪,嘴里还在说:“这回我也会做了。”席间,阿芳细致的分解说:“这回用的是荞麦炒面,如果用大麦炒面外加一点小回香味道会更好。”除此之外还有腊肉烩咸鸡,回锅肉爆炒大葱头等等,品尝中的叠加赞叹又将节日的气氛抬高了一筹,欢快中罗波夫建议饭后一起加入外面的篝火狂欢,他的叔叔摸了摸胡须指着张强他们对他说:“他们还不习惯那样的活动,今天就破个例吧。”正好亚力托夫也不喜欢‘疯疯傻傻’的活动,就接下了话茬对张强说:“也好,那就请张工长给我们讲讲清国那边的有趣事情吧。”
张强平时倒是很聪明的,可是到了这里的六、七年间过的全都是低眉下眼的,哪里还有什么是值得作为有趣的话题可言?对于家乡的情况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他的窘迫状态就连他的女儿也瞪着一双大眼睛仰面瞧他看着,亚力托夫便随即好心言道:“不要为难,我也知道那儿现在搞的的确很糟糕,我们的人也有不少……”他想把中午在兵营里的谈话说出来,一想到那种恶心至极就自觉的终止了话题,这并不代表他是在同情那里死亡的人,而是提及同样的话题会令人不爽。虽然他及时止住自己没再往下说,可是除了小孩子之外的其他人都清楚的知道他没说完的就是那场令人生畏的鼠疫。
这么一来气氛明显就变的不那么畅快了,尽管他们现在已经等同于要好的朋友,这样的事件也是让人纠结而回避不了的内容,毕竟那里的悲惨状况着实令人恐怖至极。
亚力托夫了解张强是被刚才的所问带去的窘迫,同样也困住了自己,‘临时改口那是多么没面子的事’他在想。
尴尬之时壁炉里燃烧的木材发出了一声爆响打破了僵化的沉默,在一阵唏嘘声中阿芳的一句话又使刚才的氛围得到了彻底的改变:“想听什么都没有我想安娜那么急切,她现在还和以前一样吗?”问完这话后她的双眼紧盯着亚力托夫,像是在寻找她想要的东西。“她现在很好,不过,医院里的事也是够她忙的了。”说完他便起身走向壁炉用铁钩子松了一下里面的炭火,使火焰变得温和一些后又坐了回来,表情上也没有什么改变。
他们继续交杯互祝。“你不是经常去看望她?”阿芳呷了一口小酒后又追加了一
句。亚力托夫便淡然一笑的说:“哪能经常,身为军人身不由己啊,这个…这个你就不理解啦,”之后他便与托索夫对了一眼后就直接说出了他的想法:“哈吉斯军医院那儿有一所不错的小学,那儿的气候更是让人着迷,我看,把小姑娘送到那里去读书也是再好不过的了,在那里还能得到安娜的照应。”
事情有时来的就是这么突然,张强和阿芳当时就激动的有些不知所措,半响都没有说出话来,还是托索夫大叔笑呵呵的声音使他俩缓过劲来:“他呀,昨儿就跟我说起这个喽。”他的话音刚一落下小娅琴已经猫着腰从桌子底下钻到了亚力托夫那里,兴奋地仰起小脑袋对他说:“谢谢托夫叔叔,这下我又能看到大海和安娜阿姨了。”
孩子的童真使得张强只有无尽的感激,早已没了对大海一词的恐惧。夫妻二人谁都料想不到这等好事会来的这么突然,尽管早上罗波夫已经给予了暗示,他(她)俩此时的语言还是过于激动而到了黔驴技穷的境界,因为亚力托夫毕竟是离奇有恩于他一家三口的人,现在即便将世界上最美好的语言都齐聚在一起也一定会显得苍白无比。在百感交集的驱动下张强站起身来双手举杯一顿再顿的言道:“你们有恩与我,今生永记在心必当相报”末了便自饮干净。同样因为女儿终于可以摆脱阴影而喜在心里、乐在脸上的阿芳也随同她的丈夫在饮尽了杯中酒之后感慨万分地说:“我替女儿谢谢您了!以前我就说过,只要您有需要我们去做的,我们就是拼了命也会去照办,决不食言。”
托索夫大叔习惯地左右捋了捋发白的胡须高兴的说:“现在都如同一家人了,彼此之间就不要太客气啦,再说彼得洛维奇现在已入职下院,以后的好事还会多的多呢。”
‘都是一家人了’这句让阿芳听起来就感觉到了春天的暖心,她刚想开口说话,一旁的丫丫突然大声嚷嚷说:“我们是信的。”“信什么?”阿芳看了大家一眼后又疑惑地向女儿问道。娅娅天真的说:“信上帝呗,信了就没有罪了。”一时语塞的阿芳突然间回过神来赶紧面对女儿说:“对,你说的很对!”一面扫了一眼张强便对大家说:“在上帝赐给我们最快乐的日子里,愿上帝时刻保佑你们。”之后便与张强分别再次恭敬了他们三人,接下来便是称兄道弟,叔侄兄妹的聊个不停,这么一来友好的气氛比起刚才又轻松了许多。
“这样吧,”亚力托夫想了想说:“我下月过完圣诞瞻礼后就要返回部队,丫丫就留在这里由我送她去安娜那里,你们是否愿意?”第一个高兴不得了的就是小娅琴,她拍着小手又一次跑到亚力托夫身边并且踮起脚尖在他的腮帮子上重重的亲了一口还说:“叔叔的胡子好扎人。”她的这一席话又把众人给笑翻了不行,向来不嫉妒他人的罗波夫也用异常的目光扫向了他的好友。
又是一番温馨的闲言碎语过后亚力托夫认真的说:“既然同意了我就会尽我所能,也相信你们的女儿会在那里学到更多的东西。”
一点也不夸张的说:张强夫妻二人的此次行程是完美的度过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圣诞节日!在返回伯力的路途中,阿芳先前与女儿道别的那个高兴劲儿没过多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平时女儿天天在身边时也没觉着有什么,这刚一分手心里就空落落的还特别伴有一种怪怪的那种不可名状的心燥,想说又说不出来,甚至都有了‘怎么会让她离开我去那么远’的想法。一路上任凭张强说什么她也无心理会,再怎么着反正就是打不起精神来。她斜靠在车厢的拐角位置,随着起伏的颠簸,不似她平时的那双眼睛时睁时闭,张强以为她是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便给她曳好了盖在身上的大衣不再和她说话,自己则靠在另一个拐角处想着这两天来与他们共处在一起的快乐日子和女儿的读书问题顺利的超出他原来的想象。可是亚力托夫为何总是不愿意告诉他或是回答他在哈城相遇的事呢?这件事着实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然而,罗波夫又怎么会知道他的‘好运就要来了’呢?看来彼得洛维奇先生的确没有把我忘掉,他一定是在给托索夫的信中提到了我。这样一想,就让他不得不又产生了臆想:‘看来好运与厄运有时就如同夏季的流星雨、现在的蓝色光带一样,不断地陨落,不断地升腾,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有落下,要不怎么那么多的一船人就我和彼得罗维奇能够存活下来?更何况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竟然躲过了瘟疫的浩劫?这其中的原因一定是我时常还挂念着佛祖和没有忘记上帝存在的缘故,对了,还是女儿说得对,要信。信了什么罪也都不会再有了’。他的灵魂在睡梦中慢慢的得以升华,急驰中的颠簸声掩盖了他的鼾声与呓语,此时他当然认为他是清醒的,其实他正梦着在和他最心爱的或是他最喜欢的小女人讲述着他的体会:天下没有好与坏,只有善与恶。
在他俩刚刚跨进家门的那一刻,阿芳就迫不及待的抱起了迎面跑来的儿子来了个轰炸式的狂吻,还一个劲的‘心肝宝贝’不绝于耳,看在眼里的张强心想:‘这不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嘛,怎么就闹成了这样?方姨也是直愣愣地对着张强连连发问:“她今天这是怎么啦?丫丫呢?”她可是从来也没有听到过阿芳这么称呼过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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