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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林少华去养老院（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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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瑛听到自己哥哥说出这番话，不啻是万箭穿心一般，心痛得差点要吐血。眼下娘家的两个侄儿，一个即将挨枪毙，一个要蹲十五年大狱。嫂子已在悲愤中去世，万万没有想到，哥哥提出要把房子上交给国家。她无论如何想不通，苦苦哀求说：“哥哥啊，你也是对革命作出过贡献的，怎么能那样想呢？就算我求你了，不管怎么样，千万不能把房子上交。”

林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哀求哥哥在出院以后，打消去养老院的念头，身边请一个保姆来照顾。还一定要哥哥答应，让丽萍母子搬到洋房里同住，这样对丽萍多少是个安抚，不至于要和国栋离婚。林少华听了连连摇头，说道：“我左思右想，还是去养老院好。丽萍如果有离婚的想法，那也不能怪她。国栋毕竟要服刑十五年，她有权安排自己今后的生活。”

林瑛哭着说：“那你连家宝也不顾了？他是林家的血脉呢。”林少华叹声气说：“这个我也想过了，不管丽萍将来怎样？我的存款可以留给家宝，足够他今后的学习费用。”林瑛又说：“那么你为什么不答应，让他们娘俩搬到你的房子里？等到家宝成人后，把房子交到他的手里，那有多好？”林少华回答说：“我的全部财产都可以留给他们，房子不是我的个人财产，那是国家的财产。已经有了沉痛教训，我想来想去，留给他们不是好事。”

林瑛见哥哥态度坚决，心里不由着慌，大声说道：“你是不是糊涂了？这辈子吃了这么多苦，就留下这幢房子。现在就是一间破屋子也金贵得很。银生向机关里申请住房，申请到现在也没有下文。你别的决定我可以同意，唯独这件事，我万万反对，我不是为自己争，是为我们林家的后代争。”

林少华见妹子发脾气，顿时左右为难，叹声气说：“你怎么一点不理解我？”林瑛坚决地说：“当初是我把丽萍撮合给国栋的，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我不护着她，怎么对得起这娘俩？”

银生见兄妹俩起争执，林少华拿定了主意，要坚持自己的主张，林瑛偏偏不依不饶，一定要为丽萍和家宝争房子。他夹在兄妹俩当中，不知道怎样说好，想了一会，劝林少华说：“我看暂时不提房子的事，留到以后再说吧。”林少华狠狠瞪妹子一眼，叹声气说：“也罢，这事以后再说。”

林瑛见哥哥松了嘴，随后又问：“那么能不能不去养老院呢？”林少华摇手说：“这事你别劝我了，我是经过再三思考的。”林瑛见劝说不成，于是说：“即使这样，也得找家好点的养老院，得让我看过后，觉得满意才行。”林少华点头说：“找到养老院后，我先让你去实地看过。”

兄妹二人又说了一会话，银生见时间已晚，对林瑛说：“让你哥早点休息吧，我们改日再来。”林瑛于是对哥哥说：“这些天安心些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林少华要送他俩出病房，银生拦住说：“别送了，你休息吧。”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林瑛仍是觉得心里憋闷，一路上长叹短吁，问银生说：“我哥是不是气糊涂了？怎么连自己的房子，都不想留给孙子？难道他真的是万念俱灰了？”银生回答说：“你太不理解自己的哥哥，如果我处在他的境地，我也会这么做。我刚才劝他的话，其实都是违心的。”林瑛不满地说：“你也是神经病，哪有做长辈的不为儿孙着想？”银生说道：“你再好好想想，国栋和国梁是怎样开始变坏的？”林瑛的心刺痛了一下，然而过了一会，仍然固执地说：“我不管这些，无论如何要他把房子，留给丽萍和家宝。”

过了几天，林少华离开医院，回家后联系了一家养老院，让林瑛和丽萍先去实地察看。林瑛和丽萍去看了后，觉得那家养老院，各方面的设施都不错，里面还配备了医务人员，有好几个老干部在里面入住。养老院虽然离市中心远些，但是那儿空气很好，环境十分幽静。俩人于是同意了，替他办好了入住手续。林少华第二天离开家里，在林瑛和丽萍的陪同下，终于去了养老院。

林瑛安顿好哥哥，含着眼泪同他告别。从养老院回家的路上，她心里憋闷得难受，很想在路上大哭一场。回到家时，全家人正等着她吃晚饭，海荣问她说：“舅舅今天的心情好不好？他一个人在养老院，生活能习惯吗？”林瑛听了这话，忍不住眼泪扑簌簌掉，说道：“有什么办法呢？回家时我一路上心酸，没想到他会这么可怜，如今像孤家寡人一般，接下来要孤零零一人，在养老院里度过余年。”银生听了也心酸，对林瑛说：“不说这些了，大家吃晚饭吧。”

一家人坐下来吃晚饭时，玉姗问林瑛说：“舅舅去了养老院，丽萍和家宝是不是搬到洋房里去住？”林瑛回答说：“房子现在交给丽萍照看，我劝她早点搬进去，别让房子空着，可是丽萍娘现在身体不好，要过些日子再搬进去。”接着叹气说道：“好端端的人家，顷刻间变得家破人亡。我哥生了二个儿子，却享不得天伦之乐，真是前世作孽。”

林瑛说出这话时，海福忍不住流泪，豆豆问他说：“你怎么哭了？”他抹着眼泪说：“这是一出活生生的悲剧，怎么叫人不痛心？舅舅养了二个禽兽儿子，平日里无敬无畏，才会恶从胆边生。祸害社会不说，连父母、妻儿也一起祸害了。”他又像了犯书呆子毛病，滔滔不绝说个没完，林瑛对他说：“你少说两句吧，我听了心里像针刺似的。”他只才闭嘴。

林少华住进养老院不久，国梁被执行死刑。在执行前的一天，法警问他有什么遗言？最后一面想见谁？我们替你转达。他哭着说：“我想见我妈，临行前要给她磕头。”法警回答说：“你母亲在二个月前已经过世了。”他闻言如五雷轰顶，伏在地上边磕头，边嚎啕大哭，嘴里嚷道：“妈呀，你不能救我也罢了，怎么自己先走了呢？妈呀，儿子不孝啊，让我到地下来侍奉你吧。”他把头磕得咚咚响，法警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架起来。

法院通知了丽萍。丽萍听到这消息没了主张，打电话同林瑛商议。林瑛闻讯顿时肝肠寸断，对丽萍说：“我也没了主意，让我和你姑父商量一下。”她挂了电话后，边哭边对银生说：“国梁明天要上路了，走前想见娘一面，如今娘已不在了，还是让我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不料银生怒不可遏地说：“我不同意你去。”林瑛问：“为什么？”银生猛一拍桌子，回答说：“不用我讲为什么。”然后指着海福和豆豆，说道：“问问你儿子和孙子，他们答不答应你去？”海福当即说：“我不同意。”豆豆跟着说：“我也不同意。”

银生真要发火，林瑛也害怕，只得强忍着心痛，连忙给丽萍回电话，哭着说道：“国梁临走前想见娘，可是他娘已经死了。丽萍啊，常言说长嫂如母，你就代婆婆去送送他吧，也好让他走得安心些。”

丽萍听了林瑛的劝，第二天去了监狱。法警引她去与国梁会面，国梁见了她嚎啕大哭，跪在地上说：“嫂子啊，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全家人。哥哥是跟着我学坏的，是我把他害了，我是林家的罪人。”丽萍把他从地上扶起，流着眼泪说：“说这些已经晚了，当初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呢？”国梁说道：“我确实死有余辜，我怨不得谁。我只希望嫂子能照顾好我爸，教育好我侄儿，我在阴曹地府也安心了。”丽萍忍痛劝他说：“你的心思我明白了，你放下心吧。”国梁又说道：“我还对不起我姑妈，她在我们兄弟俩身上，费了那么多心血，可是我还没报答过她。你代我转告她，让她保重身体。”丽萍含泪说道：“我知道了，我会替你转告的。”

国梁当天被押赴刑场。丽萍回家后，把和国梁会面的情形，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在电话里都对林瑛说了。林瑛听了失声痛哭，捶胸顿足道：“这个孽障临死才悔悟，我们林家都毁在他手里，他被枪毙后，在地底下也见不得他娘。”

林瑛和丽萍在电话里，大哭了一场，林瑛哭停后吩咐说：“你去养老院时，别把国梁已执行的事，对你公公说。”丽萍回答说：“公公消息灵通，只怕也会知道。”林瑛说：“他知道就让他知道，以后别在他面前提起国梁。”丽萍回答说知道，林瑛才放下电话。

国梁被枪决后的几天里，林瑛像失魂落魄一般，时常一人低声絮叨：“他才三十四岁，怎么就死了呢？”或者说：“他怎么没让汽车给撞死呢？那样倒一了百了。”她连着几天梦见国梁，有回梦见他和国栋，来自己家里吃饭。又有一回梦见他的摩托车，在马路上被卡车撞翻了，血流了满身满脸。

海福也做过一次梦，他梦见了当年的一幕，国梁手里拿着大学入取通知书，欣喜若狂地闯进门来后，嘴里直嚷嚷：“我录取了，我录取了。”他醒来后，难以入眠，舅舅家的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

这几天里，林瑛有点像祥林嫂的模样，银生和海福担心她的精神状况，父子俩出门去上班，每天都提心吊胆。幸好豆豆放寒假了，于是叮嘱他，白天在家里别出门，要相帮看好妹妹，还要和祖母多说笑。豆豆全都答应了，父子俩这才放心。

转眼春节快要到了，海福这天下班回到家，豆豆迎上前对他说：“今天有好几桩高兴事。”海福问：“是什么高兴事？”豆豆嘻笑着说：“姑姑又来信了。”他去房里拿出一封海霞的来信。

海福连忙接过信看，海霞在信上说她寒假快结束了，这个寒假里去餐馆打工，赚了好几百美元。过几天要用打工赚来的钱，陪秦岚外出旅行。她在信中提前祝家人春节愉快，还问全家去不去乡下？

海福读信后，高兴得咧嘴直笑，对银生和林瑛说：“我妹妹出息了，还会勤工俭学。”林瑛拿出二张照片说：“她还有照片呢。”海福接过照片，一张是海霞在圣诞树前的照片，另一张是和秦岚一家，圣诞节聚餐时的照片。海福见了照片心里高兴，左看右看不放手，笑着问娘说：“妈高兴不高兴？”林瑛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回答说：“当然高兴。”

海福放下照片后，问豆豆说：“还有什么高兴事？”豆豆笑着把一张汇款单交到他手里，说道：“你又来稿费了。”海福接过汇款单，见到有六百多元，得意地说：“今年又能过个好年了。”然后问侄儿说：“马上要过年了，你想要什么？”豆豆回答说：“我不知道。”海福说：“给你买套西装吧？”豆豆摇头说：“学校里的同学，没有人穿西装。”

银生在旁说：“学生穿西装不合适，不如买件茄克衫，再买双皮鞋。”豆豆听了点头直笑，海福说：“那就说定了，我领了汇款后，陪你一起去买。”海福又对父亲说：“让我给你买双棉皮鞋吧，出门上班时脚暖和些。”银生摇头说：“替你娘买吧，我不用买。”海福说道：“你俩一人一双，都得买。”林瑛说：“算了吧，你这钱又不是拣来的，还是自己存着吧。”海福笑着说道：“拣来的钱，我倒不敢花，稿费花完了，下次还会来的。”银生今日心里也高兴，对林瑛说：“难得他一片孝心，那就听他的吧。”谁知苗苗拉住海福的手问：“我的呢？”海福说：“你的新衣服和新皮鞋穿不完，我给你买个洋娃娃吧。”

海福说完后，要进里屋去，豆豆一把拉住他说：“还有好事呢。”海福忙问：“还有什好事？”豆豆说道：“海军叔叔回家了，他今天打电话来，是我接的。”海福心里一喜，连忙问：“他这次回家有多少天假期？”豆豆回答说：“他说有半个月假期。”接着又说道：“他要我们去乡下同他见面，你去不去呢？”海福回答说：“那当然要去。”豆豆又说：“可是好婆和阿爹说不去。”

海福连忙问父亲说：“为什么不去乡下？”银生为难地说：“你娘不愿去。”海福把目光转向了母亲，只听林瑛说：“今年过年，我什么地方也不去，只去你舅舅的养老院。”

海福一听这话，不敢再出声。林瑛前天去养老院探望哥哥，说过春节时接他出来住几天，可是林少华一口回绝。林瑛回家后又伤心落泪，海福这几天不敢恼怒她，只得睁眼望着父亲。

银生摇了摇头，对海福说：“我和你娘不去的话，你和豆豆去吧。去看望一下好婆，海军离家这么多年了，你们也去见个面。”海福听后点了点头，豆豆已乐得跳起来，拍着手说：“这才好呢。”

晚上临睡前，海福给妹妹写了封回信，把舅妈已故世，国梁已被执行，舅舅去了养老院，母亲因而一蹶不振的情形，都告诉了妹妹。他要妹妹近期多来信，在信中多安慰母亲。

海福写完信后给父亲过目，银生看了后说：“你不要写这些，新年伊始，告诉她这些，有点不吉利。你让妹妹安心学习，抽空多来信就是了。”银生说这话时，一脸的凝重，海福心里不由激动，按照父亲的吩咐重新写了信，然后再给他过目，银生终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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