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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了不起的盖茨比10（第2页）

“我什么都吃不下。我现在没事了，好了，您是……”

“卡罗威。”

“呃，我现在没事了。对了，杰米在哪儿，我要去看看他。”我把他领进客厅里盖茨比躺着的地方，然后就出来了，把他一个人留在那儿。有几个小男孩溜上了台阶，正鬼头鬼脑地往客厅里窥视。我赶他们走，他们不肯，我说了来的是谁后，他们才不太情愿地走开了。

一会儿以后门打开了，盖兹先生从里面走了出来，脸微红，嘴半张着，眼里断断续续地落下几滴眼泪——他这把年纪的人已不再把死亡视为一件难以忍受的恐怖事件。这时他第一次有意识地向四周望了一下，看到了美不胜收的门厅，许多间大屋子在这里会合，然后又通向许多别的屋子，于是他的悲痛里就油然而生出一股既惊讶又自豪的感情了。我把他在卧室里安置下来后，他脱衣准备休息的时候，我告诉他所有安排都已暂且推迟，只等他作出决定。

“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您有什么打算，盖茨比先生……”

“我的姓是盖兹。”

“盖兹先生，我想您可能要把遗体运回盖茨比先生的家乡。”他摇摇头说，“杰米喜欢东部，倒不太喜欢西部。他就是在东部取得现在的成就的。你是我孩子的朋友吗，先生？”

“是的，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无话不谈。”

“你知道，他本来是前途无量的。他还很年轻，在这儿他很有两下子。”他郑重其事地用手碰了碰他的微秃的脑袋，“要是他没死的话，他会成为国家的栋梁，而且迟早会出人头地，会成为像詹姆斯·J·希尔[171]那样的大人物。”

“确实如此，”我点点头，但感到有些不安。

他笨手笨脚地把绣花被单扯了一通，想把它拉下来，但没有成功，于是他就直直地躺下去，不一会儿工夫他就打着呼噜睡得死死的了。

那天晚上一个人打电话过来，非要我先告诉他我是谁他才肯报他自己的名字，很显然他在害怕什么。“我是卡罗威先生。”我说。

“哦——”他似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是克利普斯普林格。”我也深感宽慰，因为如此一来盖茨比的墓前说不定能多上一个朋友。我不愿意招来一大堆看热闹的人，所以我也没登报，就自己打电话通知了几个人，他们可真不好找。

“明天出殡，下午三点，”我说得很快，“就在家里。我希望你转告凡是想参加的人，越多越好。”

“哦，一定一定，”他连忙说，“不过，我不大可能碰到什么人，但是如果我碰到的话，我一定照您的话办。”说到这里，我不觉起了疑心：“你自己肯定是要来的吧。”

“嗯，我一定想办法来参加葬礼。我打电话过来是想问问……”

“等等，”我打断了他的话，“先说你能不能一定来？”

“呃，实际上……事实是，我现在还在格林威治，待在一个朋友家里，人家还指望我明天和他们一起去郊外野营。这是早就说好了的，不过我会尽量想办法。”

我再也忍无可忍了，气愤地哼了一声，他一定是听到了，因为他往下说的时候声音又惶恐起来：“我有一双鞋留在那里，所以我不得不打电话过来。你知道，那是双网球鞋，我简直离不了它，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让男管家给我寄过来，我将感激不尽。我的地址是B·F·……”没等他说完我就把听筒啪嗒一声扣上了。

还有一个人，我打电话过去，那人竟然说他死不足惜。不过，这是我的不对，我本来就不应当打电话给他的，因为他就是当初一边喝着盖茨比的酒，一边轻蔑地背后说他坏活的那群人中的一员。从那以后我不禁为盖茨比羞愧得无地自容。出殡那天一大早，我自己跑到纽约去找迈耶·沃尔山姆，要找到他似乎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在开电梯的工人的指点下，我推开了一扇上面写着“X控股公司”的门，起先里面好像空无一人，我高声连喊了几声喂也没人答应，接着一阵争吵声突然从一扇隔板后传出来，随即一个漂亮的犹太女人出现在里面的一个门口，她斜靠在门上，用不太友好的眼光看着我。

“沃尔山姆先生到芝加哥去了，”她说，“没有人在家。”后面那句话明摆着是撒谎，因为我听到里面有人开始用口哨吹着不成调的《玫瑰颂》。

“请转告一声说卡罗威先生一定要见他。”

“我可没法子把他从芝加哥叫回来，你说呢？”

就在这时门那边有人喊了一声“斯特拉”，我可以确定那就是沃尔山姆的声音。

“你留个名字，或者留个便条也行，”她很快地说，“他回来后我一定告诉他。”

“别骗我了，我知道他就在里面。”

她怒气冲冲地朝我逼近一步，两只手沿着臀部上下来回摸索着。

“你们这些年轻人以为自己是谁，这里是你们随时都可以瞎闯进来的吗？”她气呼呼地骂道，“都把我们烦死了。我说他在芝加哥，他就是在芝加哥，你不信就拉倒。”我这时提了一下盖茨比的名字。

“哦——啊！”她又打量了我一会，有些迟疑地说，“请您稍等……您姓什么来着？”

她走到里面去了。过了片刻，迈耶·沃尔山姆就站在门口，神情庄重，两只手都向我伸了过来。他把我拉进他的办公室坐下，敬给我一支雪茄烟，然后用沉痛的口吻说这种时候我们大家都很不好受。

“你想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样的情景吗？”他回忆说，“他那时是一名年轻的少校，刚刚从军队里出来，胸前挂满了在战场上靠出生入死赢来的勋章。他穷得叮当响，买不起便服，只好继续穿着一身军服。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他已经有两天没吃饭了，走进43号街怀恩勃兰纳开的一间弹子房找工作。‘一块儿吃午饭去吧。’我对他说。他完全是狼吞虎咽，半个钟头不到他就把四块多美元的饭菜吃个一点不剩。”

“你带他介入你的生意吗？”我问。

“当然是我！他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

“哦。”

“我把他从阴沟里捡起来，又从零开始培养他。他仪表不凡、文质彬彬，我一眼就看出他是个可造之材，以后会大有作为的。等他告诉我他上过牛津，我就进一步确信了我先前对他的看法。在我的一手安排下，他加入了美国退役军人协会，后来他在里面的地位挺高的。他一出马就跑到奥尔巴尼[172]去给我的一个主顾办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我们俩在一切方面都是这样亲密无间，配合相当默契，”他举起两个肥胖的指头，“最好的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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