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我想请问您,”索尼娅霍地站起来,问道,“您说我们有可能获得一笔抚恤金,是不是?您昨天是不是这么告诉她的?她昨天和我说,您正在帮她四处活动,希望能争取到那笔资金。她说的是事实吗?”
“不,事实绝非如此。从某个层面上说,这简直是荒谬绝伦。昨天,我只是向她暗示,她作为一位在工作期间亡故的官员的遗孀,有可能争取到一笔暂时的救助。但是,这肯定需要有一定渠道。问题在于,您已故的令尊似乎并没有坚持为政府效力,并且,在最近一段时间里,他甚至是完全赋闲在家。在这种情况下,他实际上已经丧失了享受任何补助的权利,甚至走向不利的方面——他还有未尽的义务呢!所以,就算存在希望,那也是虚无缥缈……可是这位太太,她就已经盘算着拿抚恤金了,呵呵——呵呵!她可真是的,都想了些什么!”
“对啊,她已经在想那笔抚恤金了……这可见她很容易上当,心地太善良,可是心眼太好了,她对什么都不怀疑,并且……并且……还有……她的头脑不怎么……嗯……没错……请原谅。”索尼娅一边说,一边又要起身走。
“您不要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啊。请耐心点。”
“喔,您接着说,您确实还有话要说。”索尼娅低声地说。
“嗯,好的,您安心坐好听我说吧!”
索尼娅重新坐好,她很有些羞涩,因为她频频起身,这都是第三次了。
“您看看她现在的处境有多么惨啊,还有几个孩子跟着她,都怪可怜的,我很想帮帮她,尽我的绵薄之力。我已经和您说过,我想尽力为她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就是这样,仅此而已。我可以做一些什么呢?可以募捐筹款,还有,比如说吧,为了她举办一次抽奖活动……还可以做很多啊。在这种处境下,只要有心帮忙,不论是亲戚朋友,还是陌生人,我们往往都这么努力。我想和您说的就是这些。对,就这些。而这些都是切实可行的。”
“嗯,您说得很好……愿上帝保佑您,您这么好心……”索尼娅静静地望着彼得·彼特罗维奇,喃喃地说,有些不清不楚。
“这些都是切实可行的,只是……具体问题,我们以后再……我的意思是,现在就可以动手做。这样吧,我们再见次面,就晚上好了,咱们好好商量一下,就算为这项慈善活动好好筹划一下吧。咱们定在七点吧,七点你准时来找我。我想,要是安德列·谢苗诺维奇也能参加的话,那就更好了……但是还有个问题,我要预先交代清楚,让你明白。索尼娅·谢苗诺芙娜,我只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冒昧地吵到你,把你请到我这里来了。我想,钱不能由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保管,她手里拿到钱是件很危险的事,这算是我的个人看法。很明显,今天的酬宾宴会即是如此,可见她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今天她只顾买牙买加酒[200],似乎还买了马德拉酒和——和——和叫什么咖啡。我全看见了,因为我打那经过。可是,明天呢?明天怎么办?明天连吃的东西都成问题,甚至是找不到一小片面包。于是,以后的生活重担只有你一个人来承担了,你甚至要为最后一块面包而愁眉不展,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因此,我想,当我们为她募捐时,应该向她瞒着关于钱的事情,就是这样,孤儿寡母的难处,恐怕只有,举个例子说,你才明白。你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样铺张浪费,也只有今天这一次……她这么多年来就今天才这样……她只是出于邀请大家来一起悼念的想法,才积极准备这次宴会的……她很懂得世事艰辛。但是,我们就照您的思路去做好了,我自己十分,十分,我会……我们大家都会对您十分感激不尽……您一定会受到上帝的保佑的……还有孤苦伶仃的孩子们……”
索尼娅话没有说完,就忍不住泪落涟涟。
“是啊,就是这样。那么,请您务必记住,为了大家着想,现在,作为这件好事的崭新的起点,这是我个人能力之内的一点心意,请您一定要接受。我的最大希望就是,请务必不要提起我的名字,好不好?这么说吧……嗯,你也看到了,我自己还有一大堆烦心事要管呢,再多的东西,我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彼得·彼特罗维奇说着,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张折得皱巴巴的钞票,面值是十卢布,把它递给了索尼娅。索尼娅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她接过钱,马上站了起来,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谁也没听清楚,然后慌慌张张地告别了。彼得·彼特罗维奇把她送到门口,脸上掩不住得意洋洋的神气。她好不容易才从屋子里跑了出去,心潮澎湃,又累得够呛,终于回到了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那里,心中仍是怦怦直跳。
在这场自编自演的戏剧当中,安德列·谢苗诺维奇一直不愿打断他们的交谈,他不时在窗前站定,不时又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他一直没有出声,直到目送索尼娅远去,他这才猛地走到彼得·彼特罗维奇跟前,一本正经地伸出了他的手:
“我什么都听见了,什么都看见了,”他刻意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读音以示强调,“您的行为是崇高的,我的意思是,我想跟您说,您这是地地道道的人道主义。我全都亲眼看见了,您做好事不是指望别人的感激。老实说,个人的慈善行为我并不是很赞同,我以为它只能助长罪恶,却丝毫不能彻底根除罪恶,所以我不赞成。但是,我得说老实话,看到您这样的热心行为,我感到很开心很快慰。没错,我就是很喜欢这样的好事情,很喜欢。”
彼得·彼特罗维奇列喃喃地低语:“哎,您别这样说,这真是太抬举我了!”他心情很激动,而且认认真真地注视着列别贾特尼科夫,也不知是为什么。
“不,我说这话绝对不是奉承!您看您,自己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烦心呢,而且还独自受了不少委屈,可是您却能关心别人的苦痛,像您这样——像您这样的人……虽然,他在行为上犯了一个社会性的错误,可是,他的道德还是有口皆碑的。您会这么做,真是让我想不到,彼得·彼特罗维奇,再说,照您个人的想法,哎呀,说到您的想法,您一定也受到不少干扰,受到了干扰!您就比如说吧,昨天的事情对您而言可谓是不小的打击,它该让您多么激动啊!”善良的安德列·谢苗诺维奇无限感慨地说,无疑,他对彼得·彼特罗维奇的好感又更进了一层,“我最伟大、最可爱的彼得·彼特罗维奇,您这门亲事,这个合法婚姻会给您带来什么好处呢?您一直坚持要使婚姻合法化,为什么呢?其实我很高兴,因为我看到这门亲事没有顺利办成,您要是不高兴我这么说,可以打我,尽管打我好了,可是我真的为您高兴,因为您不会受到婚姻的拘束,而对于人类而言,您还没有完全堕落,所以我高兴啊……您一定要明白,我这是说我的心里话!”
“我可不想戴绿帽子,就像你们那种婚姻,我可不愿抚养别人的孩子,所以,我一直想拥有合法的婚姻。”卢任随口应付了几句,总不能无话可答吧!他渐渐陷入了沉思,不知在考虑什么。
“孩子?您为什么提到孩子呢?”安德列·谢苗诺维奇浑身一震,好像一匹受惊的烈马,“这是一个社会问题,而且它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样看待孩子的问题我举双手赞成。但是,要具体地解决这一问题,则需要使用另一种方式。有些人全盘否定,孩子也不要了,就像全盘否定任何带有家庭意味的迹象一样。好了,孩子的问题,咱们就此打住,以后有时间再讨论。当务之急是绿帽子的事!老实告诉您吧,我对这个问题很没有研究。这个术语真是丑恶,是典型的骠骑兵式的、普希金式的惯用语。想想看,这样的用语在未来的辞典中出现的话,该是多么的匪夷所思啊!想一想,绿帽子,这是什么样子呢?怎么会是绿帽子呢?多么滑稽可笑啊!事实与之相反,如果是自由结合的话,就压根不会出现绿帽子的问题!所以有帽子,只是所有合法婚姻产生的后果,或者换句话说,它是对合法婚姻的纠正,是对这一婚姻的抗议,从这个角度出发,这个词语丝毫没有侮辱性的含义……假设我不知在何年何月,做出了如此荒唐的举动——我居然有一个合法婚姻的话,那么,我甚至会为这顶绿帽子感到兴奋,即使您曾经如此诅咒它!”
“如果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会大大方方地对我妻子说:‘我亲爱的,在这以前,我是真真切切的爱你,而现在,我对你只是满怀敬意,因为你的大胆反抗的精神!’怎么,您笑什么?看来您还没有摆脱固有的成见啊!我的上帝,我当然明白如果婚姻合法却又受到不忠贞的欺骗,落得个不愉快的结局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是,不言而喻,这是因为它一开始就是卑劣的,所以结果也是卑劣的,双方都受到了侮辱,而不是单独的一方。如果所有的人都是自由结合,每个丈夫都公然地带着绿帽子,那么绿帽子也就荡然无存了,变得很可笑了,甚至连这个称呼也要消失到九霄云外去了。与您的想法相反,您妻子的行为只不过是在表明,她对您有多么的尊敬,她认为您觉悟会很高,认为您不会阻挠她勇敢地追求她自身的幸福,不会因为她有了新情人而报复她。真是活见鬼,有的时候我就这么想,如果哪天我嫁人了,呵,瞧我嘴笨的!如果哪天我娶了妻子(不管是自由结合还是合法婚姻,其实都没有两样),一旦她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另外的情人,我就会主动给我妻子找一个情人。‘我亲爱的,’瞧,我会这么对她说,‘我真的是爱你,但是我也希望获得你的尊敬,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看看,我这么说好不好?好么……”
彼得·彼特罗维奇一直在一边呵呵地笑,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这番高谈阔论。事实上,他都没怎么听对方说些什么。列别贾特尼科夫终于也觉察到了这个家伙的心不在焉,看来他真的有什么心事。彼得·彼特罗维奇搓着双手,似乎很激动,他在考虑着什么事情。对于这一切,安德列·谢苗诺维奇直到后来回忆时才弄明白……
二
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的神经本就已经不太正常了,可她为什么还会做出要筹办一次像宴会这样毫无意义可言的事情来,这真是说也说不清楚。她从拉斯科利尼科夫那儿得到了二十多卢布,对方送给她这笔钱原本是为了好好安葬马尔梅拉多夫的,而为了这次宴会,她几乎花掉了其中的十个卢布。大概,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觉得正式地悼念她死去的丈夫是她应尽的义务,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尤其是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他们一点也不会比她强,甚至是,要比她差许多,让所有人都明白谁也没有资格对她傲慢藐视。这可能全都是因为那颗穷人们独有的自尊心,就是它对穷人们的思想产生作用,让他们不顾一切地把生平积蓄下来的仅有的几个戈比,用于了每个公民所日日夜夜遵从的这个社会所必要的那些礼数上。他们的不顾一切,仅仅是因为想要证明他们并不落后,还有就是不再受到他人的责备。恰恰就是在这个时候,就在好像地球上全部的人都丢弃了她不管以后,一个很大的可能是,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要向全部的那些下贱的、讨厌的居民们证明,她不仅是懂得生活,能在接纳客人方面做得很好,并且她是受过教育的有文化人,这样的贫困生活完全不应该在她身上出现,她是曾经在一个上层的、或者说高贵的上校家里受过熏陶的,就她的教育而言,要亲自动手擦地板、或者是在每夜给孩子们洗破破烂烂的衣服都是非常不合理的。有时,处在贫困的极限、人的心承受不起现实的压迫而完全崩溃的时候,这样的自尊心还有虚荣心也会突发成为某种愤怒或者难以控制的冲动。不过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还没有到达那个程度:即使说她完全是被生活给压倒了,可要让她惧怕,让她放弃自己的意念,在思想上被压垮,那个可是做不到的。另外,索尼娅也有十分的理由认为她在精神上失常。当然,现在这么说也不能算是全对,可是,在近来的一段时间里,或者说最近的一年内,令人同情的她确实是经历了过多的打击,绝对不可能一点点伤害也没有的。医生也说,神经系统在肺病突然恶化的情况下是会产生异常紊乱的。
酒并不算多,无论是数目还是种类,马德拉酒也没有:那样说有些夸张了,但至少是有酒的。比如伏特加酒、糖酒,还有里斯本葡萄酒这些,虽然一点也算不得高等,但却是非常的充足。至于吃的,三、四样菜还是有的(煎饼也包括在内),还有蜜粥。所有这些东西将在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的厨房里备齐。另外,两个茶炊也都有了,其中一个是用于饭后饮茶的,另一个则是用来调五味酒的。购买这些东西全都是由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一个人完成的,当时有个可怜的波兰人住在利佩韦赫泽尔太太那里,他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听说以后就立即答应帮助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他从昨天一天到今天早上都在卖力地到处采购,以至于累得满头大汗的样子,他这么卖力,好像是特别要做给别人看似的。哪怕是极小的事,他也不歇气就跑过去请教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即使她那时是在商店里;并且一个劲地称呼她为“少尉太太”,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她庆幸遇到这样愿意帮忙的热心人,否则她肯定吃不消了,可是他老这么缠着她,到了后来她也给烦透顶了。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每一个人第一次跟她见面,她都会立刻说出最漂亮的话把对方大为吹捧一番,有时能让对方觉得难为情,她总是编造出各种各样的事来抬举对方,自己却还对这些事完全毫不置疑,可是突然之间她的这些想法又全都改变了,跟对方势不两立了,并且大为讽刺一番,粗鲁地把几个小时以前还万分崇敬的那个人赶走。本来她生来就快乐、待人友善的,可是在经历一连串的打击和失败之后,她开始如此热烈地期望并且要求地球上全部人都生活得非常开心,并且强烈反对那些人变成另外的样子,事情甚至发展到,她会因为别人过得哪怕有一点点不愉快、经历了即使再小的不幸而立刻受到强烈的刺激,最美的希望、最绚丽的梦想,一刻间就变成了可怕的厄运,她会把手里拿住的一切都扯得粉碎,再随便扔掉,头还要往墙上去撞。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理由,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对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忽然产生了非同一般的注意和特别的尊重,大概唯一的理由就是,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决心在开始筹办宴席的时候真心实意地帮助她做所有的事:摆桌子,拿抹布、碗、碟,还有别的东西,以及在她的厨房里做饭做菜。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因为要到墓地去,就把这里的全部都交给了她,让她代为照管。果然,所有的事都进行得非常顺利:铺在桌上的桌布看起来相当整洁,给人悦目舒心之感,东西都备齐了:碗碟、刀叉、酒杯、玻璃杯,还有茶杯,自然,那些用具大小不一,形状各个不同,因为都是向各家各户借来的,是拼凑而成的,但所有的事情都在期限以内完成了,还算顺利。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也认为这一切都办得很妥帖,甚至在接待由墓地回来的那些人的时候,她都觉得自豪,那时她穿的衣服非常美丽,头上是一顶包发帽,飘着黑色新纱带,身上是一套连衫裙,也是黑色的。
本来这种自豪感是非常自然的,可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又开始很不高兴了,觉得:“谁稀罕您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啊?难道说,如果没有您,就没有人能收拾桌子、准备饭菜了?!”她又忽然厌烦起那顶带有黑色新纱带的包发帽来:“瞧这个呆里呆气的德国女人,竟然如此傲气,搞不好她还真的以为房东就是她自己了,多亏了有她的慷慨,这些贫穷的客人们才会得到施舍吧?慷慨!我倒要看看究竟她是不是名副其实!我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有一位当上校的父亲,而且他差一步就是省长了,当他在家大摆宴席的时候,一次就请四十个人,而您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这样的,换句话说,像您柳德维戈芙娜这样的,老实说,连进厨房的资格都还没有呢……”
但是,她认为现在还不是把那些想法都表现出来的时候,尽管她已经悄悄作好了决定,今天一定要给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点儿厉害瞧瞧,让她真正认识自己,否则,谁能保证她把自己当成什么样;不过,目前只需要对她保持足够冷漠就可以了。还令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或多或少感到生气的是:被邀请的这些客人,只有一个波兰人终于说是按时赶到了墓地,其他的人谁都没有去;来赴宴的那些人里面,换句话说,来吃饭喝酒的,全部是贫穷得毫无地位可言的人,那些已经喝醉的人,确实是一点也见不得场合的。
房客里面算得上是年长并且相对稳重的那几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串通好了的,一个也没有来。比如彼得·彼特罗维奇·卢任就没有来,他可算得上是这里所有人当中最有地位的了。就在昨天晚上,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还已经对所有人,就是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波列奇卡、索尼娅还有那个波兰人讲了一大堆,说他品格多么完善、如何地具有善心,认识许多人,还非常有钱,跟她的第一任丈夫是朋友,并且经常到她父亲家来做客,还保证,他会想尽一切办法给她筹备一笔数量不少的抚恤金。但是千万不要产生误会,每当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开始吹嘘,谁在社会里有很多朋友,还非常有钱,她在这里面都绝对不会带有任何的私人目的,换句话说跟她自己的利益毫不相干,她只是非常单纯地、头脑发热地、因为一时高兴才把对方吹捧起来,把对方抬举得很高。肯定,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列别贾特尼科夫也不来,就是受了卢任的影响。
“那个笨蛋太自以为是了吧!我好心好意邀请他,还不是因为友善,要不是他跟彼得·彼特罗维奇住在一起,跟他相处很熟,才不会去请他呢。”还有那个十分高贵、很有地位的夫人跟她的还未出嫁的女儿也没有出席,她们尽管才在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这儿住了前后两个星期,可已经抱怨过马尔梅拉多夫家里充斥的喧闹和喊叫声不止一次了,尤其是死者生前喝得烂醉如泥回来的时候。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对于她们的抱怨很早就知道了,因为每次阿玛莉娅·伊诺芙娜跟她吵架,声称会将他们一家都撵走的时候,她都会敞开喉咙大叫起来,说他们吵到的是两位尊贵的、他们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的客人。这次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有意邀请“她连给提鞋都不配”的这对母女俩,一个特殊的原因就是以前每当她们偶然相遇时,那位傲慢的夫人就会把头转向一边,——现在是该让她知道的时候了,在场的每一位人精神都要崇高得多了,会照样邀请她们,不跟她们计较小事,还得要让她知道知道,她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可不是惯于过这种穷生活的人。她决定在宴席开始以前就要把这些跟她们讲明白,还要让她们都知道,她死去的父亲差一点就做上了省长,也就是要告诉她们,今后跟她们再次相遇的时候,她们不要再十分愚蠢地把头转向一边了。没有来的还有一个胖中校(事实上他是个已经退职的上尉),但是,他还是醉得跟昨天早上那样不堪。
总之现在受到邀请准时来赴宴的就这么几个人:前面提到的那个波兰人;一个模样生得非常丑陋的小职员,身上穿的燕尾服脏兮兮的,脸上全是粉刺,全身上下散发出一阵阵恶心的异味,他始终一声不吭;还有一个糟老头紧跟在这个小职员后面来了,他的耳朵一点也听不见任何声响,眼睛也差不多看不见了,以前在某个邮政总局干过,很久以前有个人就一直在照顾着他,在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这里供养他的生活,尽管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另一个是退役中尉,实际上只是个军需官,早已烂醉如泥,他喜欢放声大笑,一点也不懂体面,并且连背心都没有穿,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再有一个人很莫名其妙,来的时候也没跟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打招呼,甚至连点个头问候一下都没有,径直跑到桌子那儿去坐下了。最后到的这一个真是太不成体统了,他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来的时候仅仅裹着睡衣,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和那个波兰人大费了一番周折,好不容易才把他赶出去,他居然想赖着不走。但是还有两个波兰人也跟着那个波兰人一起来了,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以前可从未招待过他们,并且住在这里的人谁也没有见过他们一眼。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对所有的这一切都觉得不满和气愤。
“我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准备,难道就是为了这些人吗?”孩子们都没有坐在桌子旁边,因为那些位子全都留给了客人,并且整个房间就给这张桌子给占满了;孩子们只好待在背面的角上,桌子就用一个箱子替代,最小的两个孩子可以在长凳上坐下,波列奇卡已经不再是个小姑娘了,她有责任像对待“富家子弟”一样照顾他们,喂他们吃饭,帮他们擦鼻涕。现在,出于无奈,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好像是不能不用一种十分骄傲、以至于鄙视的态度来接待这些来客似的了。她非常严肃地看了这些人几眼,请他们入席时装着一脸不屑的模样。她觉得那些没来赴宴的人全部都是因为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的缘故,其实她这么怪罪别人是毫无来由的。她就立刻变了一副脸,对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很不友善,可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马上就察觉到了,当然觉得受到这样的亏待非常委屈。一开始就这样,结局也一定不会好。好不容易,所有人都坐下了。
差不多当他们从墓地刚刚回来时,拉斯科利尼科夫正好进来。他的出现,令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格外地高兴,这是因为,首先,他比这里所有其他人都要文明得多,并且大家都知道再过两年他就会在当地一所大学里晋升为教授了;其次,尽管他没有去参加葬礼,可他非常有礼貌地向她道歉,说他其实很想去,这样的举止显得非常有修养。她赶紧过去接待他,邀请他在自己左边的位子上坐下(在她的右边坐着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虽然她一直没空歇下来,不停地忙着上各道菜,把菜送到每个人的前面,即使连续不断的咳嗽让她非常难受,时而因为吸氧不足而不得不停下说话,并且这两天的咳嗽很有可能发展成为痼疾,她还是尽可能地跟拉斯科利尼科夫说话,想一口气把沉积在心里的情绪都倾倒给他,发泄心中的怨恨——这是自然而然会产生的,因为宴席搞得十分不理想,而她的这种抱怨时而又化作嘲讽了,她控制不住自己,对这里所有来客极尽嘲讽的能事,但嘲笑的对象主要还是女房东,似乎这样让她很兴奋。
“这些都是那只布谷鸟惹的祸。您千万不要误会了:我指的是她!”一边说,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朝着女主人点点头,暗示他自己指的是谁,“瞧瞧她:眼睛瞪得那么大那么圆,一定察觉到有人在讲她了,眼睛瞪得那么大有什么用呢?她肯定不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哼!真是只猫头鹰。呵——呵——呵!咳——咳——咳!她干吗要戴着那顶包发帽呢?咳——咳——咳!不知道您察觉到了没有,她其实就是想跟大家证明我离不开她的保护,要不是她看得起我的话,她是不会亲自来赴宴的。我以为她是个有教养的人,这才麻烦她帮着请几位体面一点的先生来赴宴,我想她会帮我去请亡夫的一些朋友,可您看看,这些人都是什么样的啊,亏她好意思请了来:她居然请来了一帮跳梁小丑!这些脏兮兮的家伙!看看那边那个蠢货,满脸邋遢,生了两条腿却不学无术,真是个蠢货!再看看那两个波兰人……呵——呵——呵!咳——咳——咳!任何人,不管是谁,都从未在这里见过他们,我也是一样,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您说,他们来是要做什么啊?我说你们,老老实实地一字儿排开坐着。潘涅,盖伊[201]!”忽然她叫了一声他们里面的一个,“煎饼您吃了吗?再多加一点吧!来点啤酒如何,啤酒很好的!或者是伏特加呢?”
“您看看吧,您瞧他呼地就起来了,毕恭毕敬地,一定饿得不行了,这帮穷家伙!随便他们怎么着吧,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好了,他们总算还没有胡乱喧闹,可……可是,我实在不得不担忧主人家的那些银调羹呢……阿玛莉娅·伊万诺芙娜!”她忽然又转换了说话的对象,嗓门真可以算是很大了,“我可是要先说清楚的,要是您的调羹少了,可不能怪我哦!没准被谁顺手牵羊拿走了!呵——呵——呵!”她放声大笑起来,时而掉过头来看着拉斯科利尼科夫,然后又冲着女主人点头示意,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嚣张,可是她暗自为此得意,“她不懂,还是完全不懂我们在说些什么!她的嘴张得好大,傻愣愣地坐在那里,看啊:这样一只猫头鹰,活脱脱一只夜猫子,还带着新纱带,这样一只猫头鹰!呵——呵——呵!”
她正在得意地笑呢,突然剧烈地咳起嗽来。她不得不止住了笑,而这一咳就是连续不断的好几分钟,咳出好几点血迹,沾在手帕上了。她汗如雨下,额头上亮晶晶的。她把手帕上的血迹悄悄地给拉斯科利尼科夫看,好不容易歇过气来,脸上就马上透着红色的晕圈,格外激动地低声对他说:
“我跟您说,我托付给她一件最重要的事,请她代我去邀请两位贵宾,您明白我说的是谁吗?就是这位太太和她的女儿。这样重要的事情,当然需要采用最高明最巧妙的方式,这是需要一定手段的,可是事情却让她给办砸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外地佬,仗着她是个什么少校的遗孀——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外省女人,为了设法获取一些抚恤金,她大老远跑来城里,成天跑到政府机关里去哭穷,下摆都被她来来回回给磨破了,这个贱货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她都五十五岁了,还要挖空心思染头发,涂脂抹粉(这个是事实,大家都看得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下贱的女人,她本就应该来,可她居然没有来,甚至都没让人来为她的无故缺席赔礼道歉;她不能来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这无可厚非,可是,也该懂得最起码的礼貌,叫人来解释一下啊!居然不声不响!还有,彼得·彼特罗维奇也没有来,我真不懂他为什么不来。嗯,索尼娅呢?她去了哪儿呀?啊,是她来了!她可算来了!索尼娅,你从哪儿赶过来的?现在你是参加父亲的葬礼,竟然也没能准时赶到,这太奇怪了。罗季昂·罗曼诺维奇,让她坐在您旁边吧,好不好?喏,索尼娅,你的位子在这儿呢,来,坐过来……你自己拿点东西吃吧,看看想吃什么。肉冻怎么样?来点儿吧,我认为肉冻做得最可口。好的,煎饼马上就要来了。怎么,孩子们拿走了么?波列奇卡,你们那儿什么都齐全了,是不是?咳——咳——咳!嗯,这样好极了。乖啊,廖尼娅,还有你,科利亚,一定要乖乖听话,两只脚别不老实地晃来晃去;要好好坐着,要像有修养的人那样。索尼娅,你对我说什么啦?”
索尼娅立刻告诉她,说彼得·彼特罗维奇请她代为转达他因故缺席的歉意,她希望大家都能听到她这番话,于是尽力说得很大声,而且词句表达很客气,听起来满怀敬意,她甚至故意模仿彼得·彼特罗维奇的口气说话,其实她说的这些话并非是真的,都是她自己想法编出来的,而且她还刻意修饰了一番。她说,彼得·彼特罗维奇一再让她转告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尽快赶到这儿来,他想当面和她谈谈,商量几个问题,看看今后他可以为她做些什么,可以做些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等等,这是她最后的补充。
林辰李可卿林灵儿 秦天许思洁 龙神殿林辰 苏染霍奕霆 华夏盘龙村徐长生 夏妤晚傅觉深 别跑,我是来追债的! 高浩许妍 替嫁新娘:隐疾冷少宠上天 矮脚猫米读 重生甜妻九爷我要套路你 瞳术时代:开局觉醒至尊重瞳 神医狂龙秦天 莫忆涵厉少霆 从超级兵开始无敌 顶流大佬眼里只有我 傅太太这个位置换人了 亿万豪宠掌中妻 唐羽唐三系统 君如明月我似星灵曦
闪婚一个月后的某一晚,他将她封锁在怀里。她哭你这个混蛋!骗子!说好婚后不同房的他笑我反悔了,你来咬我啊?从此,他食髓知味,夜夜笙歌傅言枭,你有钱有权又有颜,可你怎么就这么无耻!...
结婚当天,占了她的家,占了她的婚床,占了她的男人,占了她的游戏ID。他们离婚了。占她的家,占她的床,占她的男人,她都忍了,唯独不能占她的游戏ID。占者,那就虐到你叫爸爸。...
...
天玄宗弟子林阳,三年未入灵气,被世人嘲笑为废物,却不知,真龙即将苏醒,踏上逆天之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成就一代神皇...
作者月下江离的经典小说神主无敌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服务本站更新及时无弹窗广告小说当命运之神的目光投入东海之滨,吴用自小镇出,踏入东海城!从此红叶王国流传着红叶英才尽出东海的说法。王国第一炼器师出自东海!一月下十城的流风大将出自东海!十国无双的女王出自东海!让敌国胆寒的铁木台大都督出自东海!经过诸神时代,黑暗纪元,六帝一统的神佑大陆,在东海建国后是葬送诸神最后的余晖,还是重新点燃诸神的光辉?...
一场意外,他被跟自己相亲的女人强行破了童子身!他是谁?权倾京城的太子爷!传闻,他冷艳高贵倾国倾城,引无数名媛淑女竟折腰,却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她是谁?不受宠爱的豪门长女,他说你想要韬光养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