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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律师的故事（第3页）

啊，魔鬼啊！你化作酒神让人们神志不清，更让这个信使一再做出蠢事。你看他回来后又先到了王太后那里，被人灌得脸色发白，两腿打颤，呼吸急促，还像一只不受人欢迎的乌鸦一样把一切事情都说了出来。迷迷糊糊中他不知道自己的腰包又已被人掉包，却还大声喊着：“我没醉！”

可恶的多纳吉啊，你早已不配称王太后！你的身体虽然尚在人间游走，但你的灵魂却已经交给了魔鬼撒旦。你就像一个狠毒的老巫婆一样，运用你的阴险狡诈和魔鬼手段让信使着了魔，还要把可怜的康斯坦丝送上绝路。

像醉鬼一样的信使第二天快到中午时才醒来，仍然摇摇晃晃地走到王太后跟前告辞，就骑马来到了长官的家门口。怀着满腔喜悦正在翘首期盼的长官把信拆开，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凄冽的叫声。只见信上写道：“康斯坦丝是一个不祥的征兆，必须把她连同她的孩子，以及她来时所带的一切通通赶到船上，给她一些吃的喝的，让她再回到她来时的地方吧。这件事必须在三天之内办妥，否则将被处以极刑。”老巫婆的信震撼了长官的心，它令康斯坦丝就是在睡梦中也感觉到了那份危险。这封信很快传遍了整个城堡，老百姓们听到这个残忍的命令时，全都痛哭流泣。他们仰头对着天空说道：“命运哪，你为什么这么不公，要对善良的康斯坦丝施以这种苦刑！”长官也流着泪对康斯坦丝说：“我最最尊敬的王后，虽然国王下达了这个命令，但我的心中是多么不愿意执行啊！只是要违背了国王的意旨，就得以脑袋和生命来付出代价，所以我不得不把你现在就送走。”

长官命令人把非常多的食物和用具搬到船上，还把小王子莫里斯也交给了康斯坦丝。接受上帝意旨的康斯坦丝不知道她的丈夫为什么这么无情，她跪在海滩上对着天空说：“我主耶稣啊，既然你如此引导我，我将以最大的自愿接受。你曾经保佑我躲过了一场凶残的杀戮，又使我摆脱了海上的灾厄，但愿你也能像从前一样，做我的航行帆和引路星，保佑我再次在海上平安度过。”

这时她的孩子在怀里哭了起来，康斯坦丝把孩子的衣物整了整，从头上取下自己的头巾蒙在孩子眼上，说：“我的孩子不要哭了！让梦神带你离开这种悲伤吧。”接着她又对着天空说道：“圣母玛丽亚啊，最最贞洁的女神！虽然我们女人曾因为受到诱惑而犯下大错，但你的儿子已经以生命换取了赎罪。你亲眼看到他被钉在十字架上，我想人世间的痛苦再也没有比你的痛苦更大的了。你是女人的同情者、保护神，如今我的儿子也将遭受厄运，请你看在同是女人的份上，怜悯我保护我，不要让我的儿子受到伤害吧。”

她又对着儿子说：“啊，我最最无辜的孩子！不知道你的父亲为什么如此无情，要把你也推上死亡之路，但愿神灵能在暗中保护你脱离凶险。”她转过头来对着长官请求说：“请你看在上帝的分上，把孩子留下吧——你也知道海上的风浪有多大，危险有多少。如果你为了国王的意旨而不能接受，就请你以他父亲的名誉吻吻他吧。”

最后，她站起来在胸口画了一个虔诚的十字，朝着船上边走边说道：“我无情的丈夫，永别了！”就登上船开始了她的又一次旅行。海滩上的人们远望着船只在顺风里——这肯定是上帝的圣典——越来越远，都大声地痛哭着为她祈祷说：“愿这个善良的女子能平安地到达彼岸。”

过了不久，阿拉王打了胜仗班师回城，他下马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看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可谁知长官却对他说：“王啊，既然你已经下了命令，我就只有照着做了——她们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离开这里了。”说着还拿出了那封信来。国王一看，就明白是有人在中间捣乱，于是就下令把那位信差抓来拷问。信差不敢撒谎，一五一十对国王说了送信的经过，国王终于明白：是自己的母亲在中间使了奸计。再看那信上的笔迹，确实是王太后的手迹。愤怒的国王于是就下令把那个恶毒的女人处以极刑——她终于受到了上帝的报应，而这种报应比起她所耍的手段来也还不及一二。

从此以后，这位国王日日以泪洗面，思念他的妻儿。他却不知道，这以后的五年来，在上帝的保佑下，他的妻子和儿子历经了一次次的凶险，终于又到达了一个不知名的城邦下。

这许多的凶险我就不一一细说了——没有上帝的指引和帮助，她怎么能平安地躲过呢？想当初，没有盔甲而且年纪尚幼的大卫能把身高力壮的歌利亚[458]打败，不是上帝的杰作吗？他还让孤寡的犹滴[459]生出无穷力量把奥洛菲努杀死在帐篷中，从而救了全城的人民。这种种事情真叫是有惊无险啊！就像这一次康斯坦丝来到这个异教地一样，首先是全城的人都出来观看，接着管城的长官来了——这是个有着丑恶的淫欲的贼子，是背叛了耶稣基督的叛徒。他看到康斯坦丝孤零零一个女子，风霜又遮不住她天生的美丽，于是就在心里生了恶念，想要占康斯坦丝的便宜。他趁着半夜无人的时刻，悄悄地摸到康斯坦丝的船上来，但康斯坦丝却受了圣母玛丽亚的保佑，奋起反抗，终于使这个贼子一个失足就掉进了深深的大海里淹死了。这真是：为了一时的冲动和乐趣，不但坏了好不容易才挣来的名声，又送了一个人只有一次的性命。这是上帝的又一次杰作！

我们先放下进城了的康斯坦丝不说，再回头看看早先那个罗马皇帝。自从他把女儿嫁出去以后，就在宫中高高兴兴地等待消息。可谁知从叙利亚传来的消息却是，国王的母亲使恶计，自己的兵士被杀害，女儿也不知被流放到了不知什么地方。这个皇帝听了大为震怒，马上就亲点了几万的大军，派几个大臣和将帅带领攻打叙利亚城。大臣和将帅们领命而去，他们所到之处，人们无不望而生畏，没过多久，就胜利回师。大臣们的船只在海上航行，忽然有兵士进来报告说发现了一只孤独的破船，船上没有舵也没有帆，只有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大臣们把这个女人救上船来，问她是从什么地方来，又要到哪里去，为什么船上只有她一个人。他们不知道这站在面前的愁苦姑娘就是他们日日思念的公主，而康斯坦丝因为害怕也紧闭嘴巴不透露一个字。大臣们见这个女人气质非凡，于是就把她带回了罗马，并安排在一个大臣的家里。这是上帝又一次彻底地解救了康斯坦丝。她在这位大臣的家里不仅生活愉快，与大臣的妻子相处融洽，共同行善，而且还知道了很多的国事。其中一件就是据说有一位阿拉王要来访问。

阿拉王为什么要来罗马呢？说来话长，我就简单地给大家作个交待吧——比起结果来，我想大家更渴望知道的是后者而不是前者。

阿拉王自从把母亲杀掉后，虽然泄了心中之愤，却不能弥补他对康斯坦丝的悔恨和思念。他认为是自己的疏忽害了康斯坦丝，也害了自己的儿子，于是就决定亲自到罗马去，向教皇请罪，请上帝惩罚他或者饶恕他。阿拉王要来的消息震惊了整个罗马，因为他们与他并没有什么瓜葛。但作为一个国王亲自来访，这事可非同一般。那个大臣作为主要的接待者，为了表示自己以及整个罗马城对来访国王的尊敬，准备了宏大的仪式，还带了大批的随从，其中就有那位在自己家中安居的女人的儿子——他已经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小伙子。

在欢迎仪式结束后，晚上在王宫里举行了盛大的宴会。阿拉王注意到有一个奇怪的小伙子一直在注意自己——临行前她的母亲曾经嘱咐过他要站在阿拉王的面前好好看他的容颜。于是阿拉王就问大臣这个孩子是谁。大臣诚实地对阿拉王说：“凭着上帝的名义起誓，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我们在大海上航行的时候救了他的母亲，但对于他的父亲是谁，她却宁愿让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肯说。根据她的高贵的举止、不俗的谈吐和贞洁的行为，我敢断定：她肯定是哪位大富人家的小姐，只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所以对往事一概不想谈起。”阿拉王听了，对着那个孩子细细看着，他的容貌上让他想起了一个非常熟悉的人的面孔——那面孔他几乎每天都要在梦里看见一回。但他却对自己说：“我真是想入非非得了幻想症。世上哪会有这么凑巧的事，让我在这里碰见我的妻子和儿子？再说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独自在大海上这么长时间，哪还有生还的道理。”于是，阿拉王长叹一声离了席。

这随后的一段时间，阿拉王常常想起那个孩子的面容。他对着上帝祈祷说：“也许就像她第一次到达我的国土一样，神灵啊，你也保佑她漂洋过海来到了这个国家。”于是他就请人告诉大臣说，他想到大臣家做客，并希望能见见这位孩子的母亲。大臣很尊敬这位国王，马上就安排了一切的事宜，还让人把康斯坦丝请到了他的家庭舞会上。

心潮起伏、激动万分的康斯坦丝哪有心思跳舞啊！从孩子回家对她说起阿拉王的一切，她就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了。她努力抑制住自己隐隐发软的双腿来到舞会上。阿拉王从见面的那一刻，就认出这个女子正是他日夜思念的妻子。他流着泪对她说自己是如何地想念她，并为他当年的轻率行为而道歉。他的面容，我相信，任何人看了都会受感动，但康斯坦丝想到自己经受了这许多的磨难，儿子跟上她还差点没命，于是就又心痛起来。她哭一会儿，悲伤一会，不禁昏晕了两次。

最后，阿拉王对着上天说：“我主在上，请你饶恕我的罪过吧！想当年我因为远在战场，不知道这一切全都是我母亲所为。为了这无边的罪行，我杀害了我的母亲，还忍受了许多年的思念之痛。如今，终于又让我见到了我的妻子和儿子，就请上天作证，为我澄明清白吧，如果我言语有诈欺骗了她，那就让魔鬼现在就把我的灵魂带走。”

圣明的上帝听到了他的祈祷，于是就让康斯坦丝醒过来，并让她听完了阿拉王对她的解释。康斯坦丝想到当年的事情并非是因为自己的丈夫绝情，而完全是由于他狠毒的母亲从中作梗，于是就原谅了他。二人抱头痛哭，互相倾诉自己这许多年来所经受的事情和相思之苦，并且当众亲吻不下一百次。我想，那种感伤的场面，就是让我们再重活一次只怕也不可能见到。他们重归于好，为世人的美满婚姻树立了楷模。康斯坦丝极谦恭地对阿拉王说，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有见她的老父亲，希望阿拉王能设一次宴，请他来让他们父女团圆。阿拉王爽快地答应了，修书一封亲自送到了王宫。有人说，这封信是他的儿子送过去的，我觉得这种说法不可信——对于这么一个大国的国王，又是自己妻子的父亲，阿拉王怎么会这么冒失地就让一个小孩子去呢？

老罗马皇帝非常高兴地答应了阿拉王的邀请，还设宴款待了他。席间，他特别注意到了坐在阿拉王身边的那个孩子，他的容貌让他也想起了自己不知下落的女儿。“要是我的女儿有了儿子，只怕也有这么大了——你看他长得和她多么像啊！只是天下不可能会有这么凑巧的事，让我在这里就见到了她们。”老国王悲伤地想道。

第二天，阿拉王夫妇一起骑马到大街上去迎接罗马皇帝。当这位帝王的车子刚刚出现在街道的一头时，康斯坦丝就翻身下马跪倒在地上说：“我尊敬的老父亲、罗马的帝王啊，你是不是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个远嫁他乡的女儿呢！”

“想当年我被您一声令下就漂洋过海到了遥远的叙利亚城，在那里，被人逼得独自上船出海，经历了许多的风险，多亏上帝耶稣的保佑，才得以和您重见。”

“求父王开恩，不要再把我送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情愿和您一起，生活到老，还有我好心的夫君。”

老皇帝一听，大吃一惊，走下车来仔细地把康斯坦丝看了看，又把阿拉王和他的儿子看了看，最后高兴得差点昏过去。三人顾不上赴宴吃饭，就抱头痛苦起来，一边还各自诉说了自己的情况。

各位，我想：就是现在把我们所有人的幸福和欢愉加起来，恐怕也不及当时康斯坦丝和他父亲、丈夫、儿子在一起时的欢快多；就是把所有能作诗、会唱歌的文人请来，他们也不可能就用几句话把这一家四口苦尽甘来后的幸福说完。所以，我要简短一点地只把结果给大家作个交待。康斯坦丝的儿子莫里斯长大后，成了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继承了外公——老罗马皇帝——的王位，做了罗马的新皇帝。执政期间，他为人仁慈、英明果断，办下了许多大事——如果各位有兴趣，可以到那些古书中去找一找，我相信，在那里一定会有满意的回报。

康斯坦丝和她的丈夫在罗马幸福地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就选最近的海路返回了英格兰。他们本拟以后会有更幸福的日子过的，可谁知阿拉王的阳寿却已经到了头——一年后，他安静地去世了。

——死神真的是对世人再公平不过了：他不管你地位高低，也不管你是男是女，既然给了我们各人一次生命，就会再把它收回去。有的人对于贫穷，可以拿金钱来交换，有的人对于喜悦，可以因痛苦而中断，可是对于死亡，却没有人能够拿任何东西来改变。阿拉王的死让康斯坦丝很悲伤，她决定离开这个地方重回罗马。在那里，她见到了她的年迈的老父亲，痛哭一场后就相依为命生活在了一起。他们共同积德，共同行善，直到死神再次降临他们头上以前，就一直这样生活着。

诸位，我的故事讲完了，愿耶稣基督能保佑我们，不受此等苦难——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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