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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包法利夫人33（第3页）
在她们给她戴上高高的花冠时，由于抬起了她的头，一股恶臭的黑水便从她的嘴里溢出来。
“天哪，注意袍子！”拉夫斯尔大娘惊呼，“欧玛先生，请快来帮帮忙——你不会是怕死尸吧？”
“笑话！我怎么会害怕死尸！”药剂师愤愤不平地说，“想当初在医学院那会儿，我们哪天不得看见一两个死人！有时，还要亲自把它们解剖，为了研究病情或制作五味酒。死亡吓不倒哲学家！要我说啊，人死之后就应该把身体捐给医学界，以便为医学发展作出贡献！”
神父走进来，问夏尔感觉如何。随后对众人说：“这样的打击太大了，就是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能承受的。”
他对夏尔说要保重身体，注意恢复。药剂师趁机祝贺他永远不用准备承受这种痛苦，因为神父是不结婚的。由此，他们二人又就神父应不应该结婚的问题展开了讨论。
药剂师说：“男人和女人生来就是一体的，要不然区分男女还有什么意义？要是没有女人，男人的犯罪率……”
神父粗暴地打断他，高声叫道：“难道你以为一个听人忏悔的人可以娶一个女人来替人家保守秘密？”
于是，他们又就忏悔这一问题进行了争论。欧玛不同意忏悔的所有规定和意义，神父为维护教义大搜其肠，找出从前听到过的一些小道消息，再加上他的发挥想象，对药剂师说，从前有一个小偷，就是因为真心进行了忏悔，才成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好人。他还举出军人的例子来，说有一个战斗英雄因为走进了附近的教堂，看到了神像，因此大彻大悟，认清了自己的滔天罪过。他还想举弗里堡一个神父的例子，可他的对手却已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神父不由得走到窗口，想要打开窗透透气。药剂师醒来问：“你听到狗叫了吗？”
“来，抽根烟，解解乏，提提神！”神父说。
远处一阵接一阵的狗叫声传来，好像约定好了要扰人清梦一样。
“听说狗的鼻子对死人气息尤其敏感，就像蜜蜂一样。”神父说，“它们感觉到有人死了，就会飞出蜂穴。”
没有人应对，他的对手又昏昏沉沉陷入了梦乡。
巴尔布尼先生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想要打起精神支持住。但没过多久，一声黑色大书落地的声音宣告他也陷入了睡境。
无论人与人之间有什么不同，思想的，或者境况的，对于人类共同的需求总是无法抗拒。他们睡着了，面对面，腆着肚子，皱着面容，就像他们身边的尸体一样，没了声息，一动不动。
夏尔又溜了进来，轻轻走到灵床边，对她做最后一次告别。
香草的蓝色烟雾还在袅袅上升，飘到窗子外，同黑暗里的薄雾融为一体。
天上寥寥几颗星，衬得夜色更静。
突然，夏尔好像看到一个美丽的身影正在托特的花园里行走，坐到了篱笆旁的凳子上。又忽然情势一转，来到了卢昂大街，在他们家的大门口，在贝托尔的院子里。房子里到处都是她身上的香气，在他的怀里，就是那件现在正披在她身上的长袍，沙沙沙沙地正发出微小的磨擦声。
啊，幸福的日子啊，就这样一去不返了！
夏尔站在那里，就像是在看一出多幕剧一样，往日的一点一滴都从眼前飘过。像是海浪，没有尽头，没有终结，一波推着一波。他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支撑着他怦怦乱跳的心和颤抖的手指去揭开蒙在她脸上的面布。一声惊叫惊醒了正在打鼾的两个人，他们蹦起来拉住他，把他拖到了院子里。
弗拉利瑟过了一会儿上来，说她想要她的头发。
但她自己是如此害怕，以致于独自连尸体的近旁都不敢去。药剂师只好上来从她手中接过刀，但是他的双手也在不停地发抖，不小心就戳到了尸体额角的肉上。欧玛先生终于下定决心要沉下心来，他闭上眼睛嚓嚓嚓几剪在尸体头上乱剪了几下，漂亮的头发中间露出几块白色的皮肤来。
弗拉利瑟很为人着想，在柜子上留下一瓶酒和一些奶酪。到清晨四点钟的时候，药剂师首先忍不住了，说：“唉，现在实在是该吃点东西的时候了。”
神父当然没意见。他出去做弥撒，去也匆匆回也匆匆，然后两人就在屋子里相对而坐，边吃边喝边谈边笑。别人是乐极生悲，他们是苦尽甘来。到最后，神父拍拍药剂师的肩，深有感触、深为豪爽地说：“老弟，咱们可是不打不成交啊！”
工人们相拥着来了，叮叮当当开始为出殡做准备。夏尔听着他们先是把橡木棺材做好，把她装进去，又开始弄桃木棺，然后把它套到小棺材上。可惜小号棺材有点小，大号棺材有点大，他们只好在棺木与棺木之间垫上被褥和棉花。最后，大功告成，灵柩被抬到门口，打开门，日奥镇的人纷纷涌了进来。
广场上，劳安老爹冲过来，看到黑色的丧布，就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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