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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大姑妈她们千叮万嘱,凡事要隐忍,千万不要和长辈顶嘴,等两个弟弟长大了,一切都会好的。
不用他人叮嘱,乔小薇自己也知道处境的艰难。年幼的她也想不出办法,只能满山遍野找野果挖草根,上树掏鸟蛋,尽可能给两个弟弟找点能入口的东西,这次就是掏鸟蛋时从树上掉下来摔伤。
记忆之中是昏迷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中午才苏醒过来。可能是灵魂重生带来的能量,才提前近二十小时。
伤的很重,前世卧床七、八天,养了一个月才能强撑着去山上找吃的。
现在的乔小薇很清楚,伤的这么重,没有送她去卫生院看一下,每餐还是饭盒底那点饭和一点没油少盐的青菜,叔公婶婆的打算不言自明。
前世可能是看她只剩一口气了吧,才通知了她舅舅。
外婆来后,杀了公鸡炖汤给她姐弟仨吃。就是那碗鸡汤,救回乔小薇的命,第二天她就能自己起床上厕所了。接着大姑妈来看她时带来几斤地瓜丝,二姑妈带来一小包红糖和两斤木薯粉,加上之前亲戚送的一点食物,她每天夜里偷偷煮一点和弟弟分着吃,才慢慢的养好伤。
但是,能上山找野果不久,她就惊恐的发现,两个弟弟水肿已经上脸了。
他们说吃肉才能治水肿病,她就去小河沟捞虾、到河里摸鱼,但是那时候一点经验都没有,每天抓到那点鱼虾还不够塞牙缝。
那天早上两个弟弟不会起床了,她哭着独自走十几里路去向舅舅求救。
不幸的是,和舅舅赶回到家时,两个弟弟已经没气了。
愤怒的舅舅挑了大粪去泼乔家祠堂大厅的祖宗牌位,引发震动全县的农村族群争端。
对于那场几十年后仍然有人津津乐道的持续近半个月的争端,当时悲痛欲绝的乔小薇没留下多少印象,却一直记得叔公婶婆在祠堂当众表态,要极尽所能将她养大,以后招婿承续香火,还说什么只要家里有一口吃的就不会让她挨饿。但是事端平息后,她饭盒里的米饭反而更薄,第二年春天她被卖去当童养媳,乔家宗亲也没人站出来说句话。
陈勤见她已经醒来,板着脸数落她一顿,说她没有一点女孩样,野猴子一般满山林乱闯,摔死了活该。骂了一阵,见姐弟仨都只会抹眼泪不吭声,才气呼呼的甩手离开。
“别哭了,姐姐没事!”婶婆走了,乔小薇放松下来,艰难的用左手给两个弟弟擦眼泪,安慰他们。
前世做了童养媳后她才明白,如果说婶婆是蓄意害他们姐弟,这栋房子就是祸根。她离开乔家坪的第二天,二叔和三叔就住进来,冬天就先后成了他们结婚的新房。(注:二叔是叔公的长子,乔小薇的对他的称呼,是从她父亲开始,按堂兄弟排序。)
虽然有前世的几十年的人生经验,但是在这个时代,又有祖上传下来的族规乡规压着,要摆脱叔公婶婆的控制很难很难,这是乔小薇重生后觉得最棘手的事。
母亲只不过是第一批得水肿病丢命的人,大姑妈在61年春天也因水肿病去世,二姑妈则是因为吃“观音土”胀死的。
不过乔小薇知道,只要再熬两年,到62年秋收后,整个大环境就会渐渐改善,她有信心凭借这七周岁的羸弱的身体,找到足够多的食物,和两个弟弟一起度过这段困难时期。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保住自己的命,尽快养好伤。这是一个天大的难题,虽然骨头应该没摔折,但是肌肉组织大面积挫伤,腰腹可能还有内出血,在没有治疗又营养极度匮乏的情况下,恢复会很慢很慢。
想起前世那碗鸡汤,乔小薇不禁疑惑起来,一向谨小慎微的外婆,怎么会冒着激怒婶婆的危险,私自杀鸡给她这个眼看就要断气的小女娃吃。
陈勤可能觉得迟早都是她家的,乔小薇母亲去世后,并没有把家具物品往她家搬。鸡窝兔窝都没动,喂养鸡兔的任务交给乔小薇。乔小薇也不敢偷鸡蛋吃,因为她知道各家各户完成每月的统购任务都很难,常常有不够数的人奔走求借。
那时候粮食紧缺,乔小薇的亲戚来看望他们姐弟,都是来看一眼唠一阵就匆匆告辞,从不会去婶婆家吃饭。外婆因为是代表舅舅一家,来看可能是乔小薇临终之前的最后一眼,午饭的时候婶婆按规矩煮了米饭蛋,三请五情的把她拉去吃。
外婆吃完午饭,回来就关上院门,杀了乔小薇家唯一的大公鸡炖汤。
乔小薇记得很清楚,他们吃完鸡汤婶婆就来了,一进院门就破口大骂。
外婆拉着两个外甥迎出去,不知说了什么,婶婆哭天抢地的嚎叫起来。
外婆也是哭着回去的,乔小薇隐约记得,外婆出院门时嚎哭着诅咒:“天公你开开眼吧!让雷公来劈死这毒妇……。”
第二天下午,大姑妈和二姑妈都来了,她们没去婶婆家吃饭,分别抱着组训和家训,坐在床边抹着眼泪聊一个多小时就走了,一直说这么狠心这么恶毒之类的话。那时候乔小薇以为是抱怨没送她上卫生院的事,现在看来却未必…乔小薇猛然醒悟,营养性全身水肿不是突然爆发的,外婆和姑妈她们一定发现了什么。
家训脏兮兮的小手果然异样的胖!
乔小薇连忙在他手背上按一下,果然出现深深的一个窝。
一股刺骨寒意猛然从尾椎直冲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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