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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斧断狐尾

河间府丁姓者，不事生业，以狎邪为事。闻某处有狐仙迷人，丁独往，以名帖投之，愿为兄弟。是晚，狐果现形，自称愚兄吴清，年五十许。相得如平生欢。凡所求请，愚兄必为张罗。丁每夸于人，以为交人不如交狐。

一日，丁谓吴曰：&ldo;我欲往扬州观灯，能否？&rdo;狐曰：&ldo;能。河间至扬，离二千里，弟衣我衣，闭目同行便至矣。&rdo;从之，凭空而起，两耳闻风声，顷刻至扬。有商家方演戏，丁与狐在空中观，忽闻场上锣鼓声喧，关圣单刀步出，狐大惊，舍丁而奔，丁不觉坠于席上。商人以为妖，械送江都县。鞫讯再三，解回原籍。

见狐咎之。狐曰：&ldo;兄素胆小，闻关帝将出，故奔；且偶忆汝嫂，故急归。&rdo;丁问：&ldo;嫂何在？&rdo;曰：&ldo;我狐也，焉能婚娶？不过魇迷良家妇耳。邻家李氏女，即汝嫂也。&rdo;丁心动，求见嫂。狐曰：&ldo;有何不可。但汝人，身无由入人密室。我有小袄，汝着之，便能出入窗户，如履无人之境。&rdo;丁如其言，竟入李家。李女久被狐蛊，状如白痴。丁登其床，女即与交。女为狐所染，气奄奄矣，忽近人身，酣畅异常，病亦渐愈。丁告以故，女秘之不言，而渐渐有乐丁厌狐之意。

狐知之，召丁语曰：&ldo;开门揖盗，兄之罪也。近日嫂竟爱弟而憎我。弟固两世人身，女子爱之诚宜。然非兄之丑，亦无由显弟之美也。&rdo;丁问故，狐曰：&ldo;凡男子之阴，以头上肉肥重为贵。年十五六，即脱颖出，皮不裹棱，嗅之无秽气者，人类也。皮裹其头不净，棱下多腐渣而筋胜者，兽类也。弟不见羊马猪狗之阴，非皆皮裹头尖而以筋皮胜者乎！&rdo;出其阴示之，果细瘦而毛坚如锥。丁闻之，愈自得也。

狐妒丁夺妇宠，阴就女子之床，取小袄归。丁傍晓钻窗，窗不开矣，块然坠地。女家父母大惊，以为获怪。先喷狗血，继沃屎溺，针炙倍至，受无量苦。丁以实情告，其家不信，幸女爱之，私为解脱，曰：&ldo;彼亦被狐惑耳，不如送之还家。&rdo;丁得脱归，将寻狐咎之，狐避不见。是晚，大书一纸贴丁门曰：&ldo;陈平盗嫂，宜有此报。从此拆开，弟兄分灶。&rdo;

嗣后，丁与女断，狐仍往。其家设醮步罡，终不能禁。女一胎生四子，面状皆人类，而尻多一尾，落地能行，颇尽孝道，时随父出采蔬果奉母。一日，狐来向女泣曰：&ldo;我与卿缘尽矣。昨泰山娘娘知我蛊惑妇人，罚砌进香御路，永不许出境。吾次携四子同行。&rdo;袖中出一小斧交其女曰：&ldo;四儿子尾不断，终不得修到人身。卿人也，为我断之。&rdo;女如其言，各拜谢去。

洗紫河车

四川酆都县皂隶丁恺，持文书往夔州投递。过鬼门关，见前有石碑，上书&ldo;阴阳界&rdo;三字。丁走至碑下，摩观良久，不觉已出界外。欲返，迷路。不得已，任足而行。至一古庙，神像剥落，其旁牛头鬼蒙灰丝蛛网而立。丁怜庙中之无僧也，以袖拂去其尘网。

又行二里许，闻水声潺潺，中隔长河，一妇人临水洗菜。菜色甚紫，枝叶环结如芙蓉。谛视渐近，乃其亡妻。妻见丁大惊曰：&ldo;君何至此？此非人间。&rdo;丁告之故，问妻：&ldo;所居何处？所洗何菜？&rdo;妻曰：&ldo;妾亡后为阎罗王隶卒牛头鬼所娶，家住河西槐树下。所洗者，即世上胞胎，俗名&lso;紫河车&rso;是也。洗十次者，儿生清秀而贵；洗两三次者，中常之人；不洗者，昏愚秽浊之人。阎王以此事分派诸牛头管领，故我代夫洗之。&rdo;丁问妻：&ldo;可能使我还阳否？&rdo;妻曰：&ldo;待吾夫归商之。但妾既为君妇，又为鬼妻，新夫旧夫，殊觉启齿为羞。&rdo;语毕，邀至其家，谈家常，讯亲故近状。

少顷，外有敲门者，丁惧，伏床下。妻开门，牛头鬼入，取牛头掷于几上，一一假面具也。既去面具，眉目言笑，宛若平人，谓其妻曰：&ldo;惫甚！今日侍阎王审大案数十，脚跟立久酸痛，须斟酒饮我。&rdo;徐惊曰：&ldo;有生人气！

&rdo;且嗅且寻。妻度不可隐，拉丁出，叩头告之故，代为哀求。牛头曰：&ldo;是人非独为妻故将救之，是实于我有德。

我在庙中蒙灰满面，此人为我拭净，是一长者。但未知阳数何如，我明日往判官处偷查其簿，便当了然。&rdo;命丁坐，三人共饮。有肴馔至，丁将举箸，牛头与妻急夺之，曰：&ldo;鬼酒无妨，鬼肉不可食，食则常留此间矣。&rdo;

次日，牛头出，及暮，归，欣欣然贺曰：&ldo;昨查阴司簿册，汝阳数未终，且喜我有出关之差，正可送汝出界。&rdo;

手持肉一块，红色臭腐，曰：&ldo;以赠汝，可发大财。&rdo;丁问故，曰：&ldo;此河南富人张某之背上肉也。张有恶行，阎王擒而钩其背于铁锥山。半夜肉溃，脱逃去。现在阳间患发背疮，千医不愈。汝往，以此肉研碎敷之即愈，彼此重酬汝。&rdo;丁拜谢，以纸裹而藏之，遂与同出关，牛头即不见。

丁至河南，果有张姓患背疮。医之痊，获五百金。

石门尸怪

浙江石门县里书李念先，催租下乡，夜入荒村，无旅店。遥望远处茅舍有灯，向光而行。稍近，见破篱拦门，中有呻吟声。李大呼：&ldo;里书某催粮求宿，可速开门！&rdo;竟不应。李从篱外望，见遍地稻草，草中有人，枯瘠，如用灰纸糊其面者。面长五寸许，阔三寸许，奄奄然卧而宛转。李知为病重人，再三呼，始低声应曰：&ldo;客自推门。&rdo;

李如其言入。病人告以&ldo;染疫垂危，举家死尽&rdo;，言甚惨。强其外出买酒，辞不能。许谢钱二百，乃勉强爬起，持钱而行。

壁间灯灭，李倦甚，倒卧草中，闻草中飒然有声，如人起立者。李疑之，取火石击火，照见一蓬发人，枯瘦更甚，面亦阔三寸许，眼闭血流，形同僵尸，倚草直立。问之，不应。李惊，乃益击火石。每火光一亮，则僵尸之面一现。李思遁出，坐而倒退。退一步，则僵尸进一步。李愈骇，抉篱而奔。尸追之，践草上，簌簌有声。狂奔里许，闯入酒店，大喊而仆。尸亦仆；

酒家灌以姜汤，苏，具道其故。方知合村瘟疫，追人之尸，即病者之妻，死未棺殓，感阳气而走魄也。村人共往寻沽酒者，亦持钱倒于桥侧，离酒家尚五十余步。

空心鬼

杭州周豹先，家住东青巷。屋之大厅上，每夜立一人，红袍乌纱，长髯方面；旁侍二人，琐小猥鄙，衣青衣，听其使唤。其胸以下至肚腹，皆空透如水晶，人视之，虽隔肚腹，犹望见厅上所挂画也。

周氏郎年十四，卧病，见乌纱者呼从者谋曰：&ldo;若何而害之？&rdo;从者曰：&ldo;明日渠将服卢浩亭之药，我二人变作药渣伏碗中，俾渠吞入，便可抽其肺肠。&rdo;次日，卢浩亭来诊脉，毕，周氏郎不肯服药，告家人以鬼语如此。家人买一钟馗忍挂堂上，鬼笑曰：&ldo;此近视眼钟先生，目昏昏然，人鬼不辨，何足惧哉！&rdo;盖画者戏为小鬼替钟馗取耳，钟馗忍痒，微合其目故也。

居月馀，鬼又言曰：&ldo;是家气运未衰，闹之无益，不如他去。&rdo;乌纱者曰：&ldo;若如此，空过一家，将来成例，何以得血食乎？&rdo;抡其指曰：&ldo;今已周年，可索一属猪者去。&rdo;未几，果一奴属猪者死，而主人愈。周氏家人至今呼为&ldo;空心鬼&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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