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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2页）

瞬间，眼前掠过一道异样的光影，我立刻感到心头一阵狂跳。是的，我终于看清楚了，她手里拿着一支笛子。

那点幽暗摇曳的烛光，照亮了这支中国式的竹笛，它大约有四十厘米长，笛管涂着棕黄色的漆，笛孔之间镶着紫红色丝线，膜孔还贴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笛膜。

我知道它来自何方。

小倩咬着嘴唇说：&ldo;刚才，我在整理柜子里的东西时，发现了你藏在柜子最里层的盒子，我好奇地把盒子打开来一看，才发现里面是这支笛子。&rdo;

然后，她轻轻地抚摸着笛管，把它放到脸颊上碰了碰，似乎是久已相识的老朋友了。我颤抖着问：&ldo;你认识这支笛子？&rdo;

但小倩并不回答，她将笛子交到了我的手中。

笛管是那样冰凉，一阵寒意立刻渗入了我的皮肤，仿佛又感受到了荒村那个寒冷的冬夜。我盯着那点烛光，在跳动的火苗里，我似乎看到了进士第的煤油灯光，看到了欧阳先生那消瘦苍白的脸。于是，在短短几秒钟之内，我把那一切都回忆起来了。是的，这是一段被遗漏了的记忆，是荒村留给我最后的纪念。

好了，现在是说出来的时候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ldo;小倩，这支笛子来自荒村，是欧阳先生亲手交给我的。&rdo;

&ldo;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把这支笛子交给你？&rdo;

&ldo;那是好几个月前，当我决定要离开荒村，在进士第向欧阳先生告辞的时候。当时，他一下子变得非常伤感，他说他非常思念自己的女儿小枝，时刻都希望小枝能回到他身边，为此他愿意牺牲一切。忽然，欧阳先生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支笛子，将它交到了我的手里。他请我带着着这支笛子，回到上海寻找他的女儿小枝。而小枝只要看到这支笛子，就会想起自己的父亲，回到荒村的故乡来。&rdo;

说完这些话后，我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吐出了心中最后隐藏的石头。然而，小倩的眼神在烛光掩映下，却显得更加异样了：&ldo;你找到小枝了吗？&rdo;

&ldo;我好像对你说过的，我找到了小枝就读的大学，他们告诉我小枝在一年多以前，就因为一次地铁事故而死了。我感到很伤心，便把这支笛子收藏了起来，一直放在我的箱底，不知怎么把它带到了这里。&rdo;

此刻，小倩的眼睛里闪烁着一股寒光，使我不寒而栗，她冷冷地问道：&ldo;你会吹笛子吗？&rdo;

&ldo;我会那么一点点。&rdo;

&ldo;那请为我吹一首曲子吧。&rdo;

我愣了一下，已经很久都没有吹过笛子了，我缓缓地将笛子举到唇边，不过笛膜还是完好无损的。

停顿了片刻之后，我深深地吸进了一口气，让之先在胸腔里酝酿了几秒钟，便从嘴唇灌进了笛孔里。瞬间，笛管里飘出了《在那遥远的地方》的旋律，那悠扬而缓慢的音符，在这狭小的房间里飘荡着，很快就充满了整座荒村公寓。

这黑夜中的笛声也刺激着小倩，她那双睁大着的眼睛不再露出诡异，而是充满了悲伤，似乎笛声正为她倾诉某个伤心的故事。我想这笛声也一定飘上了夜空，飘过四周空旷的废墟，一直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不知几百公里外的荒村能否听到？

当一曲终了时，我已经筋疲力尽了，整个身心都在笛声之中，许久才回过神来。而小倩也已闭上了眼睛，似乎笛声触及到了她内心最隐秘的那根弦。

我放下笛子，轻轻抓住了她的肩膀说：&ldo;你怎么了？睁开眼睛啊。&rdo;

小倩的嘴唇颤抖着，灵魂似乎已经随笛声而飞出躯壳。终于，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幽幽地直视着我，这副样子让我的心跳又加快了。

&ldo;我认识小枝。&rdo;

这声音仿佛再来她的喉咙深处。

瞬间，我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似的，立刻摇了摇头说：&ldo;不可能，你不可能认识小枝的，她不是早就死了吗？&rdo;

&ldo;不，小枝没有死。&rdo;小倩的眼神变得异常诡异，而语气也冷静地让人害怕，&ldo;她一直都活着，活在地下铁中。&rdo;

&ldo;小枝活在地铁里？不，她是死在地铁里的。&rdo;

烛火又是一阵摇晃，小倩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再加上那副奇怪的眼神，简直就变成另一个人了。她直视着我的眼睛，幽幽地说：&ldo;你还不明白吗？小枝是不会死的，她一直都在地铁车厢里，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留着披肩的黑发，发丝里散着一股淡淡的暗香。她有时拉着扶手，站在靠窗的位置，当地铁在黑暗的隧道疾驶时，车厢里柔和的光线洒在她脸上，这张白皙的脸庞会映在车窗上。此刻，除了小枝自己以外，没人会注意到那张脸的存在。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脸，在车窗上时隐时现，那眼睛那嘴唇都是那样迷人，就像从聊斋故事里走出来的女主角。&rdo;

我战栗着听着小倩的话，眼前似乎浮现起了她描述的那一幕幕场景。我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似曾相识了，我似乎也经历过那样奇特的体验。是的，当我站在地铁车厢里时，小枝就站在我的身后，她静静地看着车窗里映出的脸庞，时而是我的脸，时而又是她的脸，宛如一场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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