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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宁愕然,脑中飞快地回想起同去的男仆中未婚的人,有些了悟:“你是指天阳么?其他的不是已经成了家就是年纪比你小,虽然还有两三个护卫,但以你的脾性,大概会嫌他们粗鲁吧?”
秋宜脸色通红,含羞带怯地低下头去。淑宁叹了口气,道:“可惜天阳已经有了意中人,这回也是要同去的,爷正打算让他明年办喜事呢。”天阳喜欢的是个粗使丫头,性情纯朴,早在简王府里便在桐英院中当差了。
秋宜脸上一白,咬了咬唇,眼光中微微带了些懊恼,边在心中盘算着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边道:“那……那……奴婢还是要求夫人开恩,哪怕是做粗活也行,求夫人带奴婢去吧,奴婢不想被随便配人。”
淑宁这下也大致明白了,其实大户人家里有些头脸的丫环,大都有这种想法,宁愿给主人家做小,受人闲气,或是终身不嫁,也比配小子强,生怕再也过不上嫁人前的好日子。秋宜大概是因为看到几个丫头都有了不错的去处,有些心动吧?反正成为桐英妾室的可能性很小,与其连同其他丫环一起被随便配人,倒不如跟在主人家身边,还有机会遇到好对象,即使不能象冬青那样嫁入良家作小地主婆,或是象黄莺儿那般成为官员妾室,至少也可以嫁个有头脸的管事,象素馨一样做管家娘子。
既然秋宜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倒不好漠视她的想法,其实她只是要想追求更好的生活罢了,只要她不招惹桐英,自己是不会反对的。
淑宁也曾想过两个陪嫁大丫头先后嫁人,都不能随行北上,只剩檀香菊香两个似乎有些少。不过她很快又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就只有一个丫环,就算回到京城后当大小姐,也仅有两个丫环随身侍候,那时从不会觉得人手不足,难道真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么?既然要过清静日子,两个人已经足够了,何况还有打杂的丫环媳妇子。
不过现在加上一个秋宜,也问题不大就是了。淑宁想了想,便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是硬心肠的人,回头跟爷商量一下,若他不反对,便让你同去吧。只是你需得心里有数,可能真的会让你打杂。”
秋宜眼中一亮,又要磕头,幸而淑宁坚决拦住了,方才把她打发掉。
淑宁后来对桐英提起送了首饰和衣料给冬青时,便把秋宜的请求告诉了他。桐英略一沉吟,道:“那也无妨,阿玛南下带了许多侍候的人来,奉天老王府那边人手有些不足,听说尤其缺丫环。到时候让她留在府里当差就是了,那边未娶妻的人也多,几个护卫都是不错的。”
淑宁应了,又问:“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在年前出发么?别人都是开春后才去的。”
桐英笑道:“早些走好,过年时又是一堆繁文缛节,难道你不嫌烦?”淑宁想想也是,便笑着应了,又跟他商量起另一件事,那就是事先准备好年礼,等时候差不多了再由尹总管派送出去,免得到了奉天,要忙着安顿下来,没精力去准备,还要浪费运送的人力物力。
桐英道:“这些事我也不是太明白,你拿主意就是,别忘了宫里、王府和你娘家三头要重些,至于交情一般的人家就不必送了,连几个皇子那里也免了吧。银子可够么?”
淑宁微笑道:“够的,你别担心。我明白你的心思,横竖无事,不如咱们一起参详该采买些什么东西吧?”
桐英点点头,两人便商量起来。
对于桐英坚持要尽快出发的想法,简亲王与雅尔江阿都不赞成,他们长住奉天,知道那里的冬天有多冷,何况离过年只有两个来月了。简亲王还道:“老三快要娶亲了,难道你连兄弟的喜酒都不喝就走么?”
桐英答道:“他那新院子几天前才开工,今年哪里赶得及?等到房子修好,女家来量尺寸,再去打家俱,只怕明年开春还未必能完婚呢。若真等喝了喜酒再走,就要耽误差事了。公事要紧,阿玛不是常教我们,要公忠体国,勤于政事么?”
简亲王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虽然不情愿,还是点头了。不过雅尔江阿却私下将弟弟拉到角落中,交给他几张银票,道:“这是哥哥的私房钱,你收下吧,到了奉天,还有许多花费呢,你如今日子过得不容易,身上多带些钱也是好的。”
桐英见那足有五六千两,本是要推的,但听了兄长的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收下了。雅尔江阿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兴致勃勃地拉他去尝自己新近得的一坛六十年的女儿红。
淑宁在娘家这边,说起自己月内就要出发,端宁一听便皱了眉头,但先前已经同意了,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小刘氏拉着淑宁又抹起了泪,淑宁只好柔声安慰她,又交待小宝要好好孝顺母亲、帮助兄嫂、照看侄儿。
小宝一一应下了,犹豫了一下,趁着母亲要去下厨给姐姐做菜时,拉过淑宁小声道:“姐,前些天……我姑妈来找过我……”
淑宁起初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他说的是从前的郭大姑,皱了皱眉:“他们又来了?是不是又想要钱?可别轻易答应,一但被缠上就没完了。”
小宝点点头:“我知道,我没告诉娘,也让她少出门,免得被打扰。好像是表哥欠了赌债,家里没钱了,姑妈才找上门来的,一开口就说我是他们郭家的人,理当养活亲人。哼,谁是他们的亲人?!我这回虽然帮他们还了钱,但明言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还跟那赌坊的人说过了,若是他们再借钱给他赌,我是不会认的。我还把实格拉去作幌子,小王爷的名头果然很好用。”他偷笑。
淑宁也笑了,转头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小宝,叹道:“看来你真是长大了,已经知道该怎么处事,有你在,我也放心些。”不过她又转了严肃的表情,道:“只是你要记得,不能去做不好的事情,让你娘担心。实格他们若拉你去玩耍,你也该心里有数,什么能玩,什么不该沾。”虽然实格人品不错,但宗室子弟花天酒地是常事,可不能让小宝学坏了。
小宝郑重点点头,立下了誓言。
虽说桐英先前出公差是家常便饭,路上该带些什么行李,心里也有数,但这回是带着妻子仆人同行,又要待上几年,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还要多备些银钱以防万一。
除了几家近亲外,平日里相熟的人家,也要去告别。到巴尔图府上去时,絮絮哭了个昏天暗地,好不容易才被丈夫劝住了,淑宁与桐英几乎是落荒而逃。为了避嫌,桐英没到往日交好的几家皇子府去告别,但五阿哥却出人意料地不顾其他人反对,带着妻子到桐英家来送别。
淑宁请了五福晋媛宁到内院说话,瞧他们夫妻之间相处的情形,虽然只是相敬如宾,算不上亲密,但看媛宁的神情并不在乎,她暗叹一声,没说什么,只是聊些闲话,回答了媛宁几个关于出行准备的问题。
而桐英与五阿哥那边,却是一直沉默。良久,桐英才叹道:“你来做什么?别人知道了,又是一桩麻烦。”
他先前弄那么一出,虽然许多人都知道他是背了黑锅的,但也有些不知内情的人以为他真是恶人,加上皇帝下旨让他参与回屯,在外人看来与贬黜无异,人人都以为他圣眷不再,疏远都来不及。五阿哥这样大喇喇地上门作客,实在是显眼了些。
五阿哥却冷哼一声,道:“我才不怕。我既看不上那些为了争权夺利就在暗里使手段陷害兄弟的家伙,也看不起做了错事不敢认却要别人背黑锅的人。我爱来就来,别人凭什么管我?!你救过我性命,又赠药给我治伤,我如果因为你一时落魄就把你踢到一边,成什么人了?!”
桐英无可奈何地望着他,径自走出门向外头查探一番,才回来道:“幸好没别人听见,不然传出去,你可落不了什么好。我其实没事,回奉天也轻松些,你不必为我打抱不平。”顿了顿,又道:“说到救命之恩,其实就是顺手拉了一把,算不得什么,至于药嘛……你可别说你不知道那是谁弄来的。”
五阿哥张张口,掉过头去不说话。桐英叹息一声,道:“一家子兄弟,有什么仇怨要记上几年?其实你心里知道,在那件事上他也有些冤枉。你其实早就不怪他了吧?却偏偏还要闹别扭。快些和好吧,别辜负了他一番心意。”
直到离开,五阿哥都没有再开口提起这件事,桐英虽有些遗憾,但自己还有事要忙碌,就不再插手他们兄弟间的纠葛了。
经过大半个月的准备,到了十一月中,行李终于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在出发的前一天,到宫里磕过头,又在简亲王府吃过践别酒以后,桐英要到焦、王、冷三位老师处辞行,淑宁便回了娘家。
最近为了赶在妹妹出行前多聚一聚,端宁总是带了妻儿到妹妹妹夫家中作客,常常还会捎上小刘氏母子。只是淑宁还想到娘家男爵府里走一走,跟二嫫他们这些老人说声再见。
她刚来到大门口,却十分吃惊地看到前院停了好几辆马车,仆人们正忙着装行李,不知是谁要出行。叫了人来问,得知是那拉氏要到昌平去,更是摸不着头脑。与前来迎接的真珍打了招呼后,听说大伯父在家,便先往大房那边请安。
晋保已经有些显老态了,鬓边含霜,得知侄女儿明日就要北上,便端端正正地道:“奉天乃我朝龙兴之地,回屯之事责任重大,更是立功的好机会。你们年纪轻轻,就被派了这个差事,不知有多少人眼红呢。既然皇上如此信任侄女婿,你身为妻子,务必要劝导他好好办差,不要辜负了皇恩,知道么?”
淑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乖乖应了是,但又转而问起了那拉氏出行的事。晋保面色一黑,便板着脸道:“只不过是年前事忙,有些累着了,她才打算到庄上住几日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随意说了几句话,便端起了茶碗。
那拉氏早几年就没再管家了,先前回娘家和真珍作客时说起,都只说李氏在准备过年的事,那拉氏怎么会累着?更何况,他他拉家哪里有庄子在昌平?连那拉家都没有吧?如果只是住几天,为什么要用那么多马车?莫非是婉宁那边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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