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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此时最情牵(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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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头一次意识到她对于清朗所知甚少,所有信息均来自他人。想到清朗,她心痛得几乎窒息。闭上眼睛,他的影子忽远忽近。她迫切地想了解他,无论好坏,只要是他的信息,她都想收集记忆。她忽然想到二楼有几个储藏室,因为平时用不到,清朗从没带她去过。她决定去看看。

房间一共三个。第一个里面放的是用不到的家具,都用白布蒙着,阴森森的,她看了一眼就匆匆出来。第二个里面空荡荡。进入第三个房间,靠墙有一列花瓶,水晶的、白瓷的、陶的、琉璃的,大约二十个。另一边有个很长的茶几,上面摞着一摞方形的东西,也用白布蒙着。她鼓足勇气掀起布,露出许多大像框,像框里面都是同一个人,清朗。第一张是冰天雪地中,他穿着滑雪服,俊朗的容貌上挂着阳光灿烂的笑。下面一张是游艇上,他一身白衣,坐在桌旁,戴着太阳镜,背后海天一色。再下面,他站在高高的山崖上遥眺远方,眼神迷离而忧郁。她的手指沿着他脸的轮廓划动,几乎能感觉到他柔软的皮肤,温暖从指尖传到手臂。

灯突然灭了,一片漆黑。春雪大惊,猜想可能是保险丝出了问题,莫名地紧张起来。眨眨眼睛,总算适应了一点儿黑暗,然而还是黑,什么都看不到。罩布萎顿在地,白乎乎一片,似乎在蠕动。她绕开它,唯恐从那下面爬出什么来,摸索着关灯,走出屋子,带上门,把那白色关在屋中。偌大的别墅,此刻只有她一个人,她的恐惧今晚已被勾起了一次,变得格外活跃。她胆战心惊地向前走,深吸口气,不断鼓励自己:只要走回房间就可以了,关上门,什么都不用再管。然而腿很软,一步走下去,不知道会踩到什么,或许什么都踩不到。短短一段路,正常的话只需要十几秒钟,她足足走了五分钟,走几步停一停,再挪动两步,总被突然的细微声响吓住,然后发觉是自己弄出的声音。黑暗中潜伏着未知的事物,也许正在看着她,跟着她。

前方黑色的是门框,微弱的光照过来,那里就是门,出了门就是漆黑的走廊,再往前不远就是她的房门。春雪压低呼吸,轻手轻脚走过去,完全看不见,只凭印象摸到房间。她松口气,推门进去,一道高大白色的影子借着一点星光飘飘荡荡,形如鬼魅,忽远忽近。她骨悚毛竖,全身发麻,一动也不敢动,心脏都停止跳动,尖叫封锁在喉咙里。半天她才醒悟那是窗帘的位置。可她分明觉得那白影动得厉害,每一次飘展都向自己靠近一分。澎湃的海浪声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呜呜的声音。她战栗向后退,一步,再一步。不管它究竟是什么,她不想进去了。她宁愿在大厅坐一晚上!她紧盯着它,退出房间,直到脊背撞上墙!不,不是墙,墙面是光滑平整得的,而此刻她身后的东西软绵绵!春雪急忙掩住嘴,强忍的尖叫几乎撑破她的嗓子,她怕真的叫出来惊动了什么,迅速转身向屋里退,顾不得那边是白影,因为走廊里的离她更近。

“春雪?”

春雪血液凝固,一时不知道身在何处。

“春雪。”

这声音,这熟悉的声音!春雪睁大眼睛,虽然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他的声音、他脸庞的轮廓都让她辨认出了他。春雪再也控制不住,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清朗!就是这两个字,就是这个名字,这个人,她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就是他!听听他的心跳,沉重、有力,她顿时不怕了。他在这里,刚才还诡异阴森的屋子瞬间变得清爽宁静!他在这里,别人说什么她都不在乎,他的家世背景统统放到一边去!他在这里,她的愿望就得到了满足,简单至极。终于可以抱着他,贴近他的胸膛,享受片刻他的温暖,她想哭,没有眼泪,想笑,脸上的神经都失去控制。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它跳得那么厉害,它要说什么?夜色多美丽,晚风轻柔,浪涛轰轰,而她,激动沉醉。哪怕只有片刻,她用纤弱的手臂紧紧拥抱住,用全部的身心感受着,将一生的力量燃烧着。

莫清朗被她的举动弄得一时愣住。她的手臂,那柔弱而坚韧的力量,以及她扑过来时的狂喜,她恐惧的急促的呼吸,都让他怜惜。他轻轻把手放在她头上,柔声说:“有我在。”春雪无语,抱得更紧。

清朗的手掌碰到她头发的那一秒,心中酥麻一片,手臂在半空定格,本该放下,却全然不听使唤,温柔圈住她,带着几分迟疑,继而坚决地拥抱她。

他的脸贴着春雪的发鬓,心潮澎湃,血液沸腾得要发出声音,而那声音只有三个字。他闭上眼睛,感觉她柔软的体态,如兰的气息,一种前所未有的甜美从心中溢出,迅速传遍全身。时间静止,周围的一切不复存在,此刻他所有的意识都是清醒的,清醒地知道他的愿望,一生只此一个的愿望。他在她耳畔无声地说:“只要你要,就是你的。”说完阵阵心痛。有一天终将失去,但此时此刻的情景,他到一百岁都不会忘。可是如果没有她,永生又有何用?他宁愿放下所有顾忌对她说出那三个字然后立即死去,也觉得没白活一回。

他不舍地离开她发鬓,她的芬芳萦绕在他的鼻端,她依然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似乎决定抱一辈子。他一动,春雪缓缓摇头,然后似乎重新调整到了舒服姿势,继续贴紧他。他于是俯首,再次抱紧她,情愿就这样到地老天荒。

过了多久?天地还在旋转吗?春雪贴着他的胸膛抬头,让脸尽量不离开清朗的身体,头顶碰到他的下巴,促使他把头抬高了一点。她迷茫的眼神分明还没清醒,却着急确认他的真伪,因为太美好,让她觉得失真。她睫毛忽闪着,扫过他胸口裸露的皮肤。

月亮穿过云层,淡淡的清辉洒进来,清朗的脸庞朦胧可见。不是梦。她感到安慰,慢慢醒悟,脸上滚烫,不好意思地松手,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怀抱,眼睛不甘心地紧盯着方才伏过的部位,觉得每离远一分就多一分艰难,当距离达到一拳时她简直难以忍受,偷偷看清朗,只一瞄就掉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沉沉下坠。

清朗轻拂她的额头、眉毛、鼻子,目光随着手指逡巡。她应该动,应该说些什么,可她已经中了魔法,只能呆呆地望着他。他抚过她光洁的面颊,玫瑰花一样鲜艳的嘴唇,然后捧起她的脸端详。

这是什么,清朗眼中的光彩?有醉人的醇美,有深沉的波澜,有挚爱的痛苦……爱?春雪大恸。爱!他的柔情蜜意,他的深情厚谊,他的真情真意都不是她的。他认错了人!她猛然退后,忽觉胸口有什么掉了出来,连忙低头看,没有东西,可胸口空落落的。她仓惶地看他,欲说无语。

清朗有一点错愕,过了一会儿,平静地说:“我吓着你了?”顿了顿,他又说,“可能是保险丝断了,明天我找人修。天晚了,早点儿休息吧。”他不等回答,转过身要向外走,春雪分明感觉到体内有什么正随着他远离而流失,身不由己地迈出脚,手臂微扬,又惆怅万千地放下,心中喊出一连串不要,却死死咬着牙闭紧嘴。

在她扬起手臂的一瞬,背对她的清朗感觉到了她细微的动,停顿一下,转过身,春雪却已放下手臂,垂手凝立。在清朗的注视下,她没有勇气做任何举动或发出一点儿声音。

清朗等待着,等待着,最后轻道晚安,看她一眼,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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