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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式巽托腮,甜甜糯糯地说道:&ldo;神父说得严重了,我们可没有羞辱您的意思。&rdo;

&ldo;都说中国自古以礼仪立邦,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尊师之道吗?&rdo;带着特有的音色,保罗神父抑扬顿挫地问道。

式筠性子急,趁着式巽跟保罗神父东扯西拉的时候,转头不耐烦地问道:&ldo;落旌你好了没,这次怎么这么慢?&rdo;

后面一直埋着头的少女一边腾着笔记一边回应道:&ldo;快了。&rdo;只见少女乌黑的长发编成两条麻花辫子,青白瓷色的流苏沙沙地摩擦着桌面,徒留笔尖触碰书页的声音。看着那青竹色的衣领上露出的半截嫩白脖颈,往上便是少女小巧的颌、玲珑的鼻还有一双标致的杏眼远山眉。前面的式筠撇了撇嘴,心道生得再好看也不过是个丫鬟。

半响,落旌抬起头,眼底带着一层薄青色,而少女双手奉上刚誊抄好的两份笔记,笑起来:&ldo;小姐,都记好了。&rdo;

段式筠哼哼两声,将笔记随意地丢在桌子上:&ldo;保罗神父,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刚才讲的那些,如果没有遗漏的话就下课吧,我跟五妹今天下午还有跟朋友的聚会要准备呢!&rdo;

&ldo;这‐‐&rdo;保罗神父推了推眼镜,翻看着笔记,哑然半响,&ldo;笔记倒是做得不错,只不过字迹明明是一样的。&rdo;他抬起头,然而房间内哪里还有式筠式巽的影子,只剩下一个女孩子坐在位置上乖巧地朝着他笑。

落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ldo;神父,三小姐和五小姐赶时间要先走一步。两位小姐吩咐说,如果神父有什么作业功课安排的话就跟我说,我会向两位小姐转达的。&rdo;

保罗神父无奈地摇摇头,知道自己布置再多作业最后也只不过是让一个人去做。于是神父耸了耸肩膀,索性跳过这个话题:&ldo;落旌你弟弟呢,我好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他了。&rdo;

闻言,落旌抬头感激地朝他一笑:&ldo;这还多亏了神父送来的西药,我阿弟现在不仅病好了,老爷还让他跟着少爷一同去讲武堂上学。&rdo;

&ldo;这没什么,&rdo;保罗递给李落旌一本牛皮纸包好的书,络腮胡子一翘一翘的让人心生亲近,&ldo;上次在教堂中,我听修女说有人想借这本书,我一猜就是你,这次来补习就刚好给你带来了。&rdo;

落旌一怔,想到教堂的书不能外借这条规矩,连忙摆手说道:&ldo;神父,这个我、我不能……&rdo;她的目光落在牛皮纸上规矩整齐地写着&lso;万国药方&rso;四个大字时,心神不由得一荡。

保罗神父盯着落旌犹豫不决的神色,在心口画了个十字,笑道:&ldo;这本书又不是圣经,对教堂没什么用处,何况医学类的书籍对我来说实在太过枯燥,倒不如把它送给真正需要的人,这才是主对世人的劝告。&rdo;

落旌犹豫着接过书,她仰头看向面前的神父,细白的脸颊衬得眼底的青色越发明显:&ldo;那神父,圣经中有没有说,如果……如果一个人他犯了错,犯了一个很大的不可饶恕的错误,那到底怎样他才能得到救赎?&rdo;

保罗神父伸出手摸了摸落旌的辫子,笑道:&ldo;哦,小落旌,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现在感到茫然无措。要知道,每个人在世上不可能不犯错,守约则得赐福,背约则受惩罚。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耶稣的故事吗,想要承担神最厚的恩泽,就要背负最深重的苦难。&rdo;

见神父还要继续讲下去,落旌连忙抱紧手中的书:&ldo;保罗神父,我知道了。&rdo;如果说不明白的话,她很可能一整天都会被神父拉着灌输上帝的思想。

保罗神父只好意犹未尽地摊开手,收拾好东西出门时,他突然转过头唤道:&ldo;嘿,小落旌。&rdo;

落旌抬头,笑:&ldo;神父,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rdo;

保罗神父脸上的皱纹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目光中带着意味深长:&ldo;上帝并没有剥夺人们选择的权利,所以每个人都可以选择犯错和不犯错,但是不论错与对,我们都要勇敢面对并勇于承受苦难。这是主对世人的忠告。&rdo;说罢,保罗神父对少女和蔼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落旌怔住,思考着神父的话。半响,等她回过神来时神父已经离开多时。少女微微一笑,眼底虽然有青色却掩不住明眸善睐的好看。落旌低下头翻到序章时脸色微微一变,拇指正好挡住了&lso;光绪十六年九月合肥&rso;下面的字眼,少女像是受惊一般猛地合上书。良久,她才顺着身后的红木柱子缓缓滑到门槛上坐下将脸埋进书中,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不敢闭上。

她害怕一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又是当年灭门的画面。

&ldo;落旌!死丫头片子,又跑哪儿偷懒去了?!&rdo;

管厨房的刘婶在廊门外操着一口京片子大声喊道。落旌一惊,慌忙站起来,诶了一声顺手将书藏在月季花的花盆底下跑过去:&ldo;这就来了!&rdo;

长得膀大腰粗的刘婶是掌管整个段府伙食的厨娘,也是段府当家主母张氏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府里奴仆中除了管家便是以她的地位最高。刘婶伸出指头戳着落旌的额头:&ldo;丫头片子一天逮着机会就偷懒,小姐们都出去了还不回来帮忙,再有下回小心我手里的竹条子!&rdo;

落旌与君闲是被人捡回段家的,可是如今俩姐弟却陪着少爷小姐读书,其他丫鬟虽羡慕但也知道自己比不上落旌聪明,但刘婶却一直视落旌为眼中钉,第一次见到姐弟两个便说他们是天煞孤星会招来厄运。家里的小少爷不信邪,非要留下他们姐弟,刘婶自然也奈不过少爷的犟脾气。

不过好在,除了刘婶仍旧喜欢挑落旌的毛病,这么多年过去,到底还是相安无事。

主母张氏信佛平日就喜欢烧香诵经,只不过香火并没有掩去她眉眼间的三分精明。她走下台阶,打发了其他人让刘婶和落旌跟着,手里的佛珠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ldo;听说,今日式筠式巽两个丫头把神父惹怒了?&rdo;

落旌低着头:&ldo;回夫人的话,没有。&rdo;

张氏不经意地弹了弹袖子上的灰:&ldo;行了,我就生了这两个丫头,几斤几两我自己心里清楚,用不得旁人来辩白。女孩子还是安分来得好,我本来也不想她们去学什么外文,既然她们都没什么兴趣那就由得她们去吧,以后找个好婆家是比什么都要重要的事情。落旌你是个聪明的丫头,回头若是老爷问起,你都明白怎么说吧?&rdo;

刘婶狠狠瞪了落旌一眼,少女头埋得更加低:&ldo;落旌明白。&rdo;

张氏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清单递给刘婶:&ldo;老爷今日回府,六少爷也从讲武堂回来了,刚好大少爷不在,记得饭菜上多花些心思,也让偏房的人都仔细着一点。&rdo;

刘婶毕恭毕敬地接过清单,语气带着谄媚的意味:&ldo;夫人请放心。&rdo;

等张氏走后,落旌就被刘婶一把抓住推出后门,少女手忙脚乱地接住纸单子:&ldo;诶,刘婶!&rdo;

只听门后传来刘婶如同洪钟的大嗓门,叫到:&ldo;这府里可不养闲人,后厨房里整天忙得很,你不是一向喜欢往药铺跑嘛,这次就去把上面用的补汤到东记药铺取回来!别趁这个机会在那儿偷懒啊,要是在太阳落山前你还没回来,当心我拿竹条子抽断你小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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