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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就知道我会来?”听到陆观南的话,杜宇总算是能开口反问一句了。
“我不知道,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不过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
“馄饨来咯。”陆观南话音刚落,张伯就将煮好的馄饨给端了上来。
陆观南朝着杜宇招呼了一声:“既然来了,就别站着了,坐吧。”听到这话,杜宇顺从的坐了下来。
眼前的馄饨散发出来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更何况杜宇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只是现在,杜宇心中的挫败压倒了饥饿,别说是这碗馄饨了,就算摆在他面前的是山珍海味,他都吃不下。
陆观南默默的看着杜宇的一举一动,瞧着杜宇低头看着眼前的馄饨一动不动,陆观南微微摇了摇头,主动开口提起考题的事情:“你是不是在心里怪我,怪我为什么没有提醒你关于考题的事情?”
“草民如何敢怪陆首辅?一切都是草民,咎由自取罢了。”
陆观南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你的心里是真的在怪我。可是杜宇,你扪心自问,我真的没有提醒过你吗?我提醒你不止一次了,是你自己不愿把我的话听进去。”
听到陆观南的话,杜宇心中的怨愤像是突然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一般,抬起头来看向陆观南,语气有些激动:“是,你是提醒过我了,我没有听你的话,是我的错。可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你要对我们赶尽杀绝?你知不知道,革除功名、革除学籍对我们意味着什么?没有功名,我们还可以再考,可没了学籍,我们这辈子都不能再赴考了,我们这辈子都只能在别人的白眼和唾弃中过活!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们?这样也好让我们痛快一些!可你为什么那么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折磨我们?”
“你说的对。”陆观南微微颔首:“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是个人,都会犯错。然而,既然犯错了,那就要有承担错误的勇气和担当。如果你没有这个承担错误的勇气和担当,那你就不要犯错!
杜宇,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愤怒和怨怼,可是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你们犯下的错,要让我们来承担?
考题泄露,事关重大!这件事若是事后再查出来,今天三位主考官首当其冲就要被问罪,然后是贡院里所有的司务,也要一同被罚。这些都还是不要紧的,考题泄露,为了公平起见,那么这一次科考的所有成绩都只能作废,所有人都必需回去再等三年。
你怪我对你们赶尽杀绝,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可以怪你们投机取巧,差点害了其他学子、还了三位主考官和贡院所有的司务?”
比起杜宇的激动,陆观南的语气很平静,就连脸上也看不出一丝愤怒。可是他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就好比耳光,一个接着一个的扇在杜宇的脸上。其实在贡院知晓陆观南的真实身份之后,杜宇就知道,他这次的错已经是无可补救了,他再也回不了头。他能有现在的结局,都是拜自己所赐。然而,人都是卑劣的,他想把一切都推到陆观南的身上,好让自己找个借口,活下去。
可是,陆观南并没有逆来顺受的接受一切指责,反而是连声质问,戳破了他的小心思,让他无力招架。
杜宇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无力的重新低下头去。过了许久,杜宇低声开口:“其实我知道,我有今天的这个结局,最应该怪的人是我自己才对。我不应该抱着侥幸的心理,去买考题。”
说着,杜宇抬起头来,眼神落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这是我第一次来京城,当我踏进京城的第一步开始,京城的繁华和热闹就让我震惊不已。现在想想,其实早在我踏进京城的一步开始,这京城的繁华和热闹就迷了我的心,乱了我的志。从前我读书考取功名,是为了自己的抱负,是为了向朝廷贡献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为百姓的安居乐业去付出自己的心血。
可到了后来,我心里剩下的念头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要在京城留下来,享受这儿的繁华和热闹。心态变了,自然做事也就变了。所以你对我的劝阻,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甚至我还觉得,你是在故意阻挠。
你说的对,谁都会犯错,重要的是犯错之后要有承担错误的勇气和担当。我的错,我自己承担着便是了。”
说完之后,杜宇站起来,朝着陆观南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再抬头,脸上已无一丝怨怪之意:“陆兄,这些日子承蒙你的照顾,能认识你,也算是我来京城最大的收获了。今天我就要离开京城了,往后怕是再也见不到陆兄了。还望陆兄多多保重才是!”
陆观南看着眼前的杜宇,久久不语。他欣赏杜宇的豁达和敢说真话,可没想到,杜宇还是没能留在京城。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他就不应该顾虑那么多,让杜宇直接住到陆府上去。如此一来,杜宇或许还能够专心温书。只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
低下头,陆观南重新拿起了勺子,轻声回答:“我让陆伯给你的盘缠,你就好好拿着吧。回去路上一路小心,保重。”
杜宇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带着自己的包袱转身离开了。陆观南味同嚼蜡的吃完了自己的馄饨,再抬起头的时候,杜宇早就已经不见了,对面的馄饨也没有了热气。看着眼前这一碗冷掉了的馄饨,陆观南陷入了沉思。
杜宇离开了,日后他能见面说话的朋友就没有了。只要想到这一点,陆观南突然有些失落。他只是想要一个能够在一起无话不谈的朋友罢了,他在京城真的是太孤单了。可是老天不愿意让他有朋友,所以,他只能一个人,继续和孤单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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