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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德铭上前接过她的大衣,抱在手里问道:&rdo;请你先说道理。&rdo;
其实,苏珊盛装而来的道理,亦是可以想像得知的;拂晓时分,穿着睡袍经过甬道,进入另一房间,为人发觉,何以自解?同时,要离开他的房间时,如果是穿着睡袍,他人见了会怎么想?
想通了这个道理,刘德铭对她的看法不同了,这是个有头脑的女人,是缓急可恃,能共患难的伴侣,&rdo;你请坐;要不要来杯咖啡?&rdo;
他提起保暖的银咖啡壶说:&ldo;在内地想喝一杯来路货的咖啡很难,所以一到香港,大喝特喝;现在看样子,恐怕又要喝不成了。&rdo;
&ldo;你是说,日本人来了,由英美进口的东西会断绝?&rdo;
&ldo;一定的。&rdo;刘德铭倒了两杯咖啡;递一杯给苏珊,&rdo;喝下去会使你舒服。&rdo;
&ldo;不!我想要一杯酒。&rdo;
&ldo;我只有当酒精用的&rso;琴&rso;,喝得来吗?&rdo;
苏珊想了一下说:&rdo;可以。&rdo;
于是刘德铭从箱子里找出来一瓶&rdo;琴&rdo;,倒了小半玻璃杯;她接过来倾入咖啡杯中,仰头一饮而尽,颓然倒在椅子上。
&ldo;苏珊,&rdo;刘德铭不安的问:&rdo;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费理一定不要紧,吉人天相。&rdo;
这泛泛的安慰,连他自己都觉得缺乏说服力;果然,苏珊摇摇头,表示听不进去。
&ldo;你心里有什么疑难,说出来大家商量。&rdo;
&ldo;我在想我的命。&rdo;苏珊自语似地说:&rdo;看起来不能不信。&rdo;
&ldo;怎么样?&rdo;
&ldo;刘先生,你知道不知道,费理是‐‐,&rdo;她双目灼灼地望刘德铭,终于很吃力地说了出来,&rdo;他是我第三任的丈夫。&rdo;
刘德铭倒吃一惊;但他很快地想到,不宜有任何惊异的表情摆在脸上,所以只淡淡地应一声:&rdo;噢。&rdo;
&ldo;我母亲从小替我算命,说我克夫。为此我跟我表兄的婚约取消;结果,我的表兄,还是死在一次车祸中。&rdo;
&ldo;那,&rdo;刘德铭说:&rdo;足见得克夫的话靠不住。&rdo;
&ldo;是啊!我也是这样想,我母亲更是这么想。可是我从&lso;金陵&rso;毕业以后结婚,不到3年,就做了widow。去年有人说,嫁的是外国人就不要紧;因此费理追求我不过两个月的工夫,我就作了很重大的决定。那知道,结果还是这样!&rdo; &rdo;苏珊,你把你的结果判断得太早了一点。&rdo;
一语未毕,隆然声响;不知何处发生爆炸。刘德铭看她脸色苍白,急急坐在她身边,捏住她的手说:&rdo;你别怕,有我在这里。&rdo; &rdo;是,我不怕。&rdo;苏珊勉强报以微笑。
两人侧耳静听,除了酒店中的旅客梦中惊醒,出现了骚动的声音以外,爆炸声却未再起;苏珊的脸色,慢慢恢复常态了。 &rdo;我没有想到,你这样摩登而且洋派的小姐,会相信看相算命。&rdo; &rdo;那是因为我母亲的缘故,女孩子总比较容易受母亲的影响。喔,&rdo;苏珊突然想起,&rdo;有个人你知道不知道:林庚白?&rdo; &rdo;怎么不知道?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但也是个怪人。&rdo;刘德铭问道:&rdo;你想其他,是因为他精于命相。&rdo; &rdo;是啊!听说他从重庆到香港来了。我不认识这个人,但很想认识他。&rdo; &rdo;我跟他很熟。明天我来问问我的朋友看,打听到了他的地址,我陪你去看他。不过,最好把他约出来,不要到他那里去。&rdo; &rdo;为什么呢?&rdo; &rdo;因为他有洁癖。你一到他那里,他首先交代烟灰缸、痰盂在那里,深怕你弄脏了他的地方。如果你去动一动他的书,他那副满身不自在的样子,连客人都觉得难过。所以我虽跟他很熟,到他家里去过一次,就不想再去了。&rdo; &rdo;怪不得你说他是个怪人。&rdo;苏珊笑道:&rdo;他有这样一个癖性,做他的太太,不是整天要受罪了?&rdo; &rdo;不是,不是,对女性是例外;对漂亮小姐,像你这样,更是例外。&rdo;刘德铭拿起咖啡杯说:&rdo;譬如,这只杯子是他家的,我用过以后,他或许就丢掉了;但如果是你,杯沿或许会留下口红的痕迹,他不但不会丢掉,连洗都舍不得洗,要把你的口红保存下来。&rdo; &rdo;这样说,这个人是个‐‐&rdo;苏珊把话顿住了。
他知道她没有说出口的两个字是什么?便即答说:&rdo;他倒也不是色鬼,不过风流自命,十几年前追求过许多名片。&rdo; &rdo;喔,&rdo;苏珊很感兴趣地问:&rdo;刘先生,你倒说给我听听,有哪些人?&rdo; &rdo;第一个是林徽音,他的父亲叫林长民,是跟梁启超在一起搞政治的,后来郭松龄倒张作霖的戈,他让郭松龄请了去,想有一番作为,结果糊里糊涂死在关外‐‐。&rdo; &rdo;刘先生,&rdo;苏珊打断他的话说:&rdo;你只说林徽音,不必说她的父亲。&rdo; &rdo;林徽音是才女,后来嫁了梁启超的儿子梁思成。&rdo;刘德铭又说:&rdo;林庚白还追求过张静江的女儿张荔英;徐志摩的前妻陆小曼;还有有名的交际花俞珊、唐瑛;一个个都失败了。可是他并不气馁,他相信他命中该有一个才貌双全的太太。&rdo; &rdo;那末,他的话应验了没有呢?&rdo; &rdo;应验了。他现在的太太,也姓林,名叫林北丽。有人说林北丽是他族中的侄女,这话无法求证;不过林北丽很漂亮,也会做诗,才貌双全四个字总算够得上。&rdo;
就这样以谈林庚白的轶事来打发时间,很快地到了天亮,只听门外剥啄有声,刘德铭便转脸看一看苏珊,是征询她的意向。
&ldo;请开门好了。&rdo;
她是穿戴整齐、鬓发不乱;虽在别室,并无可令人怀疑之处,至于她何以清晨出现在此,当然亦有话得可以解释,因而处之泰然。但刘德铭却仍旧很谨慎,将门开了一条缝,看是酒店的侍者,便即问道:&rdo;有什么事吗?&rdo;
&ldo;一早打搅,非常抱歉。&rdo;那侍者鞠着躬说:&rdo;昨天接到&lso;差馆&rso;通知,政府有命令,要征用这里的最下面三层,作伤兵医院,所以,要请刘先生搬个地方。&rdo;
&ldo;可以。搬到哪里?&rdo;
&ldo;很委屈刘先生,要搬到地下室。&rdo;
&ldo;地下室?&rdo;刘德铭问:&rdo;不是仓库吗?怎么住人?&rdo;
&ldo;很抱歉,只有用行军床。所有的房间都满了,请刘先生原谅;3楼以上的房间,只要空出来,尽先留给刘先生住。&rdo;
&ldo;喔,&rdo;刘德铭想了一下说:&rdo;女客也跟我们一样,住地下室?那不是太不方便了吗?&rdo;
&ldo;女客当然要优待,我们正在调配,跟3楼的房客商量,要让几个房间出来,给女客住;只好大家挤一挤了。&rdo;
&ldo;好!我知道了。什么时候搬?&rdo;
&ldo;9点钟以前,随时听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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