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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1)相遇
走过湖面沿岸的小路,刚刚下班的江林,准备在这湖边多走一走,借着这湖面吹来的冷风,让自己因宿夜加班而发胀的脑袋能清醒一些。
他手中拎着的是刚刚从便利店里买来的几瓶矿泉水与速食代餐,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石凳,江林用手抹了抹上面的灰尘,便也不顾辖太多,一屁股坐了上去。
口袋中的手机在这时发出清脆的铃音,可能是已经深夜,这来电的旋律越发的清晰。
江林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是他妈。
“喂?妈,什么事儿?”他本想接电话的时候能打起精神一些,但毕竟是工作了一天,身体的疲惫程度或许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明明是个挺简单的句子,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低沉的沙哑。
电话里母亲听着江林的回话,并没有察觉到他此刻的疲惫,相反,是一阵急促的督促:“小林,前些日子妈让你去报的系统匹配,你参加了吗?”
系统匹配,顾名思义,就是给未婚的适婚人群提供的一项公共匹配试婚对象的匹配制度。
而江林就在母亲的督促下,填写了这份网络表格。
“妈,前天就交了的。您放心。”
“小林,你可别像以前一样冒冒失失的,少填了些什么,被系统给落下了。”电话里是母亲焦躁不堪的声音,要知道,他家江林从大学念书起到现在,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都没谈到对象。
“妈,这个表格填了,但排队的人也多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系统是刚开放的,离真正实施还早着呢。”江林本想解释一下,让母亲放心些,可电话里的江母却显得更加焦虑了。
“小林,你一个人在这大城市工作,妈管不着你。可是,你今年一过可就二十九了,这再熬个几年......妈妈还指望能早些抱上孙子,你就算工作再忙,也得为自己的将来想想啊。”
江林听着电话里母亲的顾虑,叹了口气,说道:“妈,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我工作天天都要加班,哪有那么多时间社交......”
“林!不是妈说你,”电话里的江母听着似有许些愤怒,“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你也工作,别人也工作。隔壁老张的女儿比你小了整整四岁,现在人家两个儿子都出来了。何况,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手机上成堆的婚配软件,可不就随便下几个的事情,林林啊,多试试。妈再想着给你安排安排。”
此刻的江林坐在石凳上,听着母亲在电话里的絮絮叨叨,头顶的是从湖边吹来的冷风。他身上单薄的衬衣好似是渗水的过滤纸,将这风带来的寒冷与肃杀,在他的身上肆意的游走了个遍。
他沉默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生涩的开了口:“妈......你也别太为我操心了,儿子的事情还是重视的,这毕竟是件大事儿,你要是有什么安排,儿子会去。”
说完,江林顿了顿,又接了一句:“妈,我这才刚下班,一会儿就回去了。这天色不早了,你还早些休息,别累着。”
便“啪”的一声,搁下电话。
挂下电话,江林将手无力的垂在石凳上,本来今天是个周末,他想在这难得的假期稍稍放松一下。可如今接了母亲的电话,好不容易放松下的心情又如同粗糙的废纸揉成了一团。
他望着深夜早已无人的湖面,从那干燥的起皮的嘴唇中,轻轻吐出一口无声的叹息。
这不是江林第一次体会这种孤独与悲凉的感觉,母亲一味的催促自己结婚,但并非是自己不情愿,而是内向而又不善言谈的自己,确实至今为止都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无奈,他从手中的便利袋中拎出一瓶水,随着塑料扣环被拧开的“啪嗒”声开始,便无所顾忌的大口饮用起来。
他感到口渴,渴的却很无力。
脑袋昏的发麻,身体也软的提不上力气。石凳没有靠背,所以只能支着身子坐着,但他累,所以怎么都坐不直。
或许对于他这样从不敢触犯边界的人来说,能做到的放肆,只有此刻,就如同清澈透明的矿泉水,即便浪费也只有两块钱而已。
他的喉结伸缩,将这无色无味的液体不住的往下灌,但身体却没有感到一丝的清凉,相反,在这热夜中,他却有那么一点儿不知道从哪里冒上来的无助。
他将没有喝完的水顺着自己的头顶一次灌下,透明的液体瞬间从他发际快速的流淌下来,划过他有些修长却没来得及剪的刘海,湿润却没有泪珠的眼眶,最后是他苍白却柔和的面颊。
接着,透明的泪珠就一粒粒无声划出他的眼角,咸咸的味道在他发苦的舌根弥漫开来。
一瞬间他竟然忘了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坐在这里,为什么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湖面发呆。而眼前这展湖面,在无人的夜风里,黑的就像是一碗深不见底的浓稠汤药。装的是江林说不出的苦涩与破碎的泪点,现实的残酷是止不尽的黑洞,如果他有选择,他一定会奋力的逃开这命运的束缚。但他却别无选择,一个人只身在这样的一个都市生活,何尝不是如此呢。
此刻,江林的泪止不住的往外流,他无法控制住自己,蜷起身子,用肩膀环住本就不壮硕的身体,不断地颤抖,发出呜咽的哭声。
他是许久都没有哭过了,他想把自己在这个城市阴影下收敛的所有破碎与压抑,就这么在这个黑色沉寂的湖边,彻彻底底的释放出来。
因为他深知,在这冰冷夜幕的遮掩下,是不会有人关心这湖边树底石凳上的年轻人为何在独自流泪的。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胶鞋底匀称的脚步声,步速平稳而有节奏,如温韵的鼓点一步一步接近江林所在的石凳。但江林显然没有顾及这位马上就会擦身而过的年轻男人,他低着头,将脸埋在胳膊肘更深的地方,以掩饰自己哭泣后发红的眼角,以及被泪水腌渍后涨红的脸。
谁想到,那跑步的运动男子却在江林的面前停了下来,他踌躇了一会儿,衣间摩擦出细碎的声音,随着是拉链拉开的“呲啦”声,那男人似乎掏出了什么东西,并将那样东西递到江林的面前。
江林既知躲不下去,便抬起头来一看,是一包崭新的面纸。
“谢谢您,其实您不用......”江林的声音有些嘶哑,刚刚哭过的眼睛还浸透着水痕,面上是红通通的一片,江林自知此时自己的脸怕不是像猴屁股一般,红一块白一块的,连忙谢了那男子递来的纸巾,便不敢抬头多瞅上一眼。
那男子看着江林穿着工作用的白衬衫,上半身湿了一大片,一个人独自在这树荫底下偷偷的哭,不免生起怜惜之意。这深夜小路,平日里跑步的时候根本见不到半个鬼影子,今天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瘦弱纤细的小青年,一个人在这黑灯瞎火的湖边哭,怕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正思忖着要不要上去看看,自己便止不住停下脚步,恍惚之间,已经拿出兜里备用的纸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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