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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夜半客来（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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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左卫的突查，达明被转到了香胡湾东北方的昌陵，关在一座小庙里。这里地处偏僻，鲜有人来。

昌陵是汉成帝为自己营造的陵墓。这座高度超过了十丈，周长超过了六里地的陵墓，其实是一座没有完工的陵墓。因工程浩大，陵墓修建了五年，工程还没有完成一半，玄宫和陵园司马门都尚未竣工。对这项“卒徒工庸，以矩万数。至然脂夜作”，“卒徒蒙辜，死者连属，百姓罢极，天下匮竭”，“作治数年，天下遍被其劳”的劳民伤财工程，光禄大夫刘向痛心不已，于是上《谏止昌陵疏》，论词痛切，竟说服了成帝，下令停工，因陵中天井至今未封，当地人俗称“八角琉璃井”。

也许是为了害怕达明逃走，看守们不仅制了他的穴道，还给他带上了铁镣。小庙里冷冷清清，连看守都极少见到，晚饭也只是由一位又聋又哑的驼背老和尚送来的。

达明抓住机会，从戒指中取出顺手牵来的银账簿，借着墙上悬挂的油灯那可怜的豆火，认真地阅看起来。

账册封面为手工蓝印布制成，上面用隶书写着《银账簿》。“这应该是慕容府的收支账本。”达明自言自语说道，翻开账簿往下看去。

这是一本关于收进支出、细的不能再细的豆腐帐。达明不懂会计知识，更不会去查什么账，只想从这一笔笔收支中，了解慕容府究竟是一个什么性质的家族，其真实目的是什么。他打起精神认认真真看着每一条记录，但是那一笔笔枯燥的数字，加上账本内的字体均为达明不熟悉的竖行排列，竟成了诱发他瞌睡的催眠药。因此，不得不采用冷水洗脸提神法，用盆中的冷水洗了洗脸，振作一下精神，方能专心致志地逐页逐条翻看下去。

达明不清楚地球上现代会计是如何做账的，但对大明人做账的细致，佩服得五体投地。帐簿上的一笔一笔的流水，条理清楚，即使他这个外行也能够看明白。账目的记账方法是那个年代最先进的“四柱结算法”，按照旧管、新收、开除、见在“四柱”格式建账，涵括到凭证、盘点清单等各个方面。

好像是一本家族下属机构每年都要向家族编制的会计报告，分别反映各种收入、物资的“原（元）”，“入”、“出”、“存”情况。但是，让他大为失望的是，他绞尽脑汁也没有从这本账簿中获得任何有意义的信息。

他合上账簿，揉了揉发胀的眼睛，看着手上的手铐脚上的脚镣，叹了一口气，这时一种尽快离去的想法油然而生。他感到继续蹲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不过，那个什么梅园，还得再去逛逛。梅园梅园，想必有一个遍植梅树园子。现在是冬末初春，正是梅树满树梅花盛开的时节，不去月下赏梅，岂不是人生一大遗憾。想到这里，不禁背诵起北宋那位以“梅妻鹤子”的大诗人林逋那首名垂千古的七律《山园小梅》：“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随着夜越来越深，达明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套开锁工具，对付这种簧片锁，对他这个开锁大师来说，简直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一个空间转移，出了监房，来到值夜室。只见墙壁上挂着的两盏四芯油灯，“哔哔剥剥”吐焰，两个看守仰八叉躺在温暖的炕上，张着大嘴，抽动着鼻翼，鼾声如雷。达明微微一笑，走了过去，点了两人的睡穴。不到时间，别说是自然醒来，就是在他们耳边敲锣打鼓，也不可能将他们吵醒。

梅园像一个白天被折腾的筋疲力尽的农夫，早早就静静地趴卧在大地上，无声无息，连一声咳嗽都没有。即使是香湖湾这个小村中不时传来的猫叫春狗吠月，也不能将它从睡梦中吵醒。

“梅园。”达明嘴里轻声念道，鼻子下意识地抽动了几下，一股淡淡幽幽的暗香扑鼻而来沁入了心脾，不由地嘀咕道：“梅园有花园，花园有梅树，梅树有梅花，梅花有香气。月下赏花，这可是文人墨客的四大快事之一。哪四大快事呢？唔，待我想想……对啦，就是好友闲坐论江湖，粉墨登场伴蕊珠，月下赏花饮美酒，红袖添香夜读书。”

顺着清幽淡荡的梅花香气，达明很快就找到了梅园的梅树林。

一条石板小径曲折蜿蜒地穿行在梅林中，一座六角攒尖顶的朱漆小亭子傍水而建，四周全是花艳香浓，傲然绽放的梅树。

达明坐在亭中，一翻手，拿出一个高一尺的酱红色酒葫芦，轻轻晃了晃，拔出壶口木塞，浓郁芬芳的酒香逸散开来，夹杂在梅花的清香中，闻之令人心旷神怡。达明喝了一大口酒，满意地咂吧咂吧嘴，接着又叹了一口气，心里说道：“可惜啊可惜，如此美景竟然美中不足啊。有梅枝疏影横斜，却无清粼粼池水；有寒梅暗香浮动，却无黄腾腾雾霭。当年和靖先生笔下美景，可惜我达明此时无福亲眼一睹。”

正当达明在这里自怨自艾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夜行人轻功掠过破风的声音。“咦，三更寒僻处，何来夜归人？夜半不走柴门，偏偏要翻墙而入，定是要作奸犯科，非偷即盗。什么人如此胆大，竟敢在老虎头上扑苍蝇，打起慕容府的主意来了。好，我正好乘机看看这慕容家这条河水究竟有多深。”达明隐匿身形，悄无声息地朝着来人处摸去。

占十三是江湖上有名的独行大盗，绰号梁上燕，他对金银珠宝有着天生的嗅觉，据说他只要从怀揣钱财的人身畔经过，就能敏锐地感觉到金银的气味。因此，凭着这种异能，再加上他不俗的武功，在偷盗上那是无往而不胜。可惜他是个“二好先生”，也就是左手好嫖、右手好赌，漫撒金钱，过手即空。此时的他心里不知有多么的懊悔，偷金盗银，什么人不好找，自己偏偏找了一对天生喜欢斗嘴的活宝来做搭档，简直把自己烦透了。

原来前不久，他心血来潮，跑到西安城来看一个老相好，无意中在西安翠玉酒楼上遇到了昔日曾在道上一同闯荡的朋友。对这个武功远低于占十三的朋友，当年占十三没少关照过他。这次二十多年后的久别重逢，自然是分外亲切。那位朋友叫上一桌酒菜，硬是拉上占十三喝的个天昏地暗。这位朋友酒量比占十三浅，传杯换盏下来便喝醉了。腰鼓思美女，酒后吐真言。这个在什么帮会中给一个什么副堂主当助手的朋友，居然在晕晕糊糊中无意透露了一个秘密，这个副堂主将会去一个叫梅园的宅子提取两万两银子，与胡人做一笔大生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笔两万两银子的财宝立刻引起了占十三的贪欲。在这个年头，为了十两八两银子，都能让人掏刀子捅人十刀八刀，更别说堆银成山的两万两银子。他是傻小子熬粥，不等粥熟就忙着走道喝稀粥，一个人赶到梅园暗中踩点。

多年的偷盗生涯让占十三养成了谨慎的性格和敏锐的嗅觉，他从外松内紧的梅园平淡无奇的氛围中，嗅出了极度危险的气息。小嘴吃不下大食，闷头吃独食往往会被噎死，更何况是鸡在虎口中抢食。占十三清楚地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于是萌发了找人一同偷盗的想法。但是时间紧，任务重，一刻半会上哪里去找合作伙伴？

正当占十三一筹莫展时，无意间在西安城街头上遇见了江湖上著名的黑吃黑二人档高阴矮毒。占十三与高阴矮毒曾经做过几单生意，知道这两人有本事，也有斗嘴抬杠的毛病，但是病急乱投医的他顾不上许多，力邀二人与自己一道去梅园偷这笔千金之财，却隐瞒了梅园内怪异的情形。高阴矮毒一听天上掉下了一块大馅饼，自然是大喜过望，满口答应。就这样三人乘着夜色，顺着占十三事前探明的路线，直扑梅园。

本来做贼，讲究“静、轻、活、快、准”，也就是行动要静、动作要轻、手法要活、出手要快、下手要准。可是这对活宝从一开始，便抬杠斗嘴了一路，把占十三吵得脑袋都大了，气得胸膛都炸了，自己才说一句，那边就有十句等着你，一张嘴哪里架得住两张嘴，后来干脆闭耳不闻，闭口不言，埋着头一味赶路。

这不刚翻过梅园外墙，进到梅林中，占十三便低声交代说：“高矮二兄，咱已进入了梅园，还望你们千万不要说话，否则惊动了梅园里的人，不说今天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恐怕还会有性命之危。”

“占兄，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既然不能说话，那你为何要说话？”矮毒对占十三的提醒，似乎有些不满，立刻反驳说。

“是啊，你要我们不说话，就该像哑巴一样，用手比划告诉我们。莫非你以为我们高阴矮毒是傻子呆子二愣子，连哑巴比划手势都不明白？”一副书生打扮的高阴一旁帮着腔，说话的腔调阴恻恻的，让人听了瘆的慌。

占十三被高阴矮毒的胡搅蛮缠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差点没有吐血，索性不再理睬这对活宝，继续往前掠去。

“哑了吧，没有理了吧。这万事万物逃不脱一个理字，所以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矮毒看着占十三索寞的背影，像一个得胜的猫儿，胖胖的脸上绽放了一朵南瓜花，得意洋洋地又在占十三的心里扎了一根刺，昂着头，背着手，踱起了方步。

人们常说，莫装逼，装逼遭雷劈。矮毒这欢乐劲刚起，便一脚踏了个空，踩进了一道干涸的小沟，沟底全是干枯的梅树枝。这一不留神，人向前扑倒，摔了一个嘴啃泥，几声踩断树枝的“咔嚓”声，在更阑人静的夜空，显得格外清脆响亮。

“哈哈哈……”看着狼狈不堪的矮毒，高阴抱着肚子笑得是前仰后合，他的笑声总是“嘿嘿”，仿佛是庙后吹过来的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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