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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他家夫人郭氏,就是叫丽太后羞辱过一回之后,险些上吊的。而别的几位臣子,也是笑的意味深长。挥退了那位女官,直等到大臣们全都退了,裴嘉宪才问大太监柳航:“皇后如何说?”柳航道:“皇后言,选妃嫔之事,全凭西太后作主,而西太后不好一人擅作主张,于是便将人带到了丽太后跟前儿,丽太后的性子,皇上也是知道的。”所以,如今皇后这里还无风雨,倒是丽太后那厢,已经是闹的满城风雨了。就在这时,翰林学士宋辞蒙诏,就进了建章殿。整日公务繁忙,难得轻松一刻,裴嘉宪在这宋辞面前,便有在谋士陆如烟面前的自在,不过可惜,陆如烟去冬时,终因为体弱多病,没熬过冬天就去了。“今儿朕不听故事,倒是想听听,方才王中书等人出门之后,都说了些什么,宋大人说来让朕听听,如何?”皇帝歪坐在张檀木椅子上,身后是紫檩木牙雕梅花凌寒的插屏,冷冷望着桌上绿玉翠竹的盆景儿,寒声问道。不比皇后还未入南宫就整个儿修葺一番,这东内,先帝死时什么样子,如今还是什么样子。当然了,皇帝因为先帝对于自己的肯定,一直以来,也格外在意朝臣们的看法。这宋辞每日觐见,一半的时间,用来给皇帝讲自己这个风流才子在宫外遇到什么样的女子,又成了什么样的欢好。这种故事,皇帝只取其中一些乐趣儿,别的听过就忘了。而宋辞了,讲的这些故事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另外,皇帝向来最在乎的,就是朝臣们对自己的看法。毕竟先帝算得上明君正主,一力辅佐他登上皇位,这时候,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在朝臣们的眼中,是否有如先帝一般英明了。“皇上得恕了微臣的死罪,臣才敢言。”“直言无妨。”皇帝道。“郭大人言,皇后贤良,但显然丽太后之妒,乃是天下少有。如丽太后这般之人居于太后之位,只怕是要妨碍皇家子嗣。”毕竟如今讲究个多子多福,先帝一生二十几个儿子,皇帝到如今只有一个,朝臣们难免要作比较。这时候还不使些女子们入宫来为皇上开枝散叶,大家自然要谈丽太后的不是了。“可还有?”皇帝又问。宋辞小心翼翼道:“王中书却不这么看,他言,丽太后自来就是没有心机的,而先帝一直拿她,也是当个……当个物什来亵玩,真正阻碍着不肯叫后宫进人的,还是皇后。毕竟只要皇后肯出来主持宫务,又何须太皇太后与太后们为此而奔波。”毕竟才登基的新帝,而且裴嘉宪向来是一个,不会把喜怒哀乐流于表面的人。宋辞朝夕伴驾也有几个月了,恩宠的时候甚至有幸能睡在皇帝的榻下。但是,对于皇帝的脾气性格,到如今他都还未能把握。再者,就是皇帝对于自己那位中宫皇后,究竟是宠爱呢,信任呢,还是淡漠呢,饶是他日夜相处,讲了那么多的故事,还真就没有看出来过。所以,此时当着皇帝的面说皇后,那怕只是借传旁人之言,他也提心吊胆,生怕要惹了祸患。但是,话一出口,宋辞就发现皇帝的不对了。他平日里听他说话儿,向来都是懒歪歪的躺着,或者大马金刀的坐着,还难得像此刻一般,忽而就站了起来。“王中书果真如此说?”“与微臣无关,皆是中书令大人说的。”宋辞虽说只能看到皇帝身着石青色袍子,宽阔的背影,他面向着那扇梅花凌寒的插屏,忽而一手攥上拽玉,紧紧的握着:“朕知道了,你退了吧。”。。。。。。。非她不可往南宫走的时候,裴嘉宪便有点儿着急。而恰经过皇子殿的时候,裴嘉宪还未经过,迎面便撞见杜若宁带着个年约十五六的少女,从皇子殿走了出来。“外命妇无谕不得乱走,这皇子殿更是连嫔妃都不得擅入的地方,柳航,过去问问,五皇子妃到此作甚?”裴嘉宪自己并不前往,只是使了大太监柳航去问。不过,既撞见了,以杜若宁的性子,肯定要上前来。本着是自己的弟妹,又还伸手不打笑脸人,杜若宁带着那个女子,笑盈盈的就走了上来。“臣妇见过皇上。”她道。她身后是个容色格外明媚的少女,身着一件豆青色的纱裳,跟在杜若宁身后,待到帝前时,亦是盈盈施礼:“小女陈芷,见过皇上。”“陈仝陈大人之女?”裴嘉宪倒是露了点儿笑容出来:“三年前入府时,见你还在为了捉不到荷叶上的晴蜓而大哭,如今竟是长到这般大了?”却原来,这陈芷姑娘,皇上也是识得的。陈芷含唇咬齿的一笑,歪扭了扭脖子,恰是青葱少女的羞涩,眉梢眼角全是笑意。“杜氏,你入宫作甚,又入皇子殿作甚,难道你不知道,前宫于妇人们,是禁区?”也是直截了当的,裴嘉宪当着身后随侍之人的面,一点面子也不给,就责问起杜若宁来。杜若宁不着痕迹的,把这陈芷往前推了一把,却是说道:“五皇子尚在边关,因为哀悼大行皇帝,夜夜哀哭。昨夜飞鸽传书一封,叫臣妇入宫,到皇子殿把他的熊皮袄取出来,托人送到雁门关去。他说,只要披着熊皮袄,他的思念或者能够稍歇。”身后的侍婢连忙捧上一件臭烘烘的熊皮袄来,以示自己此来,果真是为了五皇子而来。皇帝遥想五皇子的率性与天真,倒还龙颜展悦。而趁此,杜若宁不着痕迹的,就把那陈芷姑娘再往前推了推,此时正值中午,秋风瑟瑟,离的近时,人身上的体香,会被无限放大。所以,裴嘉宪嗅到的,就是一股子,说不出来是什么香气,但是,能叫他颇觉得神行愉悦,身心敞快的香气。这种淡淡的香气,也说不上来它是那一种香,并不复杂,淡淡的,猛然嗅之,便叫裴嘉宪想起来还在洛阳的时候,自己每每夜来去找罗九宁。那时候她还胆小的跟只猫似的,每到夜来,只要他进门,伏首贴面,甚至动不动还要替他通通头,搔搔痒儿,只要上了床,身子一转,小屁股凑过来……不好再想下去,但是遥想起旧事来,裴嘉宪唇角不自觉的就上扬了起来。“皇上竟也识得陈妹妹,那可真是巧极,她从洛阳前来选秀,就住在我们府中。”杜若宁说着,给了陈芷姑娘一个眼色:“陈姑娘,咱们先回吧。”想钓大鱼就要放长线,自打上一回在昇平阁露过一回马脚,差点叫裴嘉宪给捉住之后,杜若宁就痛定思痛,如今也只给裴嘉宪瞧一眼这女子,却轻易不放线出来。毕竟,肉得抢着吃才香,待价而沽,她自己这还有点儿小心思了,这陈芷姑娘,自然也是只能拿出来,先晃晃眼儿。且说裴嘉宪一介男子,那知女子间这种小心思。只是,他疾步往南宫走着,到了南宫门上,却又止了步。上一胎,罗九宁怀胎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裴嘉宪从不曾见过的。而此刻,她带着阿青,阿念和几个小婢子,才从南宫里出来,瞧那样子,似乎是想去太液池边走一走,逛一逛。裴嘉宪一扬手,身后所有人齐齐顿住。他又挥了挥手,柳航率着所有人,后退了三步。要说男人也是怪异,往昔罗九宁性情绵善,温言缓语的时候,裴嘉宪是从来不曾在意过她高兴或者不高兴的。毕竟在他看来,只要夫妻一体,她母亲陶七娘和爷爷奶奶,罗承功等人过的好,他再尽力把远在上京的罗宾给营救回来,她的日子,当没什么忧虑,当就是欢喜的。可是,自打前两天她忽而在床上发了一回怒,这两天又冷冷淡淡,怠理不理,每每他夜里回去,她都要叫阿青将他给拒之门外,裴嘉宪就觉得,她大抵是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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