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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轻薄之举,如果是谢洛白所为,溪草大概又会恼怒至极,可是对着梅凤官,她却始终气不起来,仅存的那点羞恼,还被他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
天有微雨,梅凤官便叫了一辆玻璃马车,这种马车在汽车没被发明之前,乃是英国贵族最爱的交通工具,黑漆鎏金的车身上,不仅有天使雕塑,还有精致的玻璃灯,驾车的也是金发碧眼的洋人,简直像西洋童话里的南瓜马车。
刚把溪草扶上马车,梅凤官转头却似看到了什么。
“等我一会。”
很快,梅凤官举着一串冰糖葫芦回来了。
“吃吗?”
望着他递来的糖葫芦,溪草怔了怔。
过了很久,她才哑声问。
“梅老板喜欢这种小孩子的零食?”
梅凤官嫣然一笑,语气很恬淡。
“是我的一个故人喜欢,她自己喜欢,便以为别人也喜欢,总是要买,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每次见到,都不由买上一串。”
溪草眼眶发热,连忙低头就着梅凤官的手咬了一口,掩住涌上的薄泪。
霜糖裹着山楂,甜滋滋的,溪草却觉两颊发酸。
时光回溯,曲终人散的王府后花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坐在戏台边上,少年刚唱完一出《穆桂英挂帅》,蟒袍云肩未褪,将将洗掉油彩的脸清丽无双。
旁边粉妆玉琢的小丫头刚到他肩膀,举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贴上来。
“凤哥,你教我唱一段《锁麟囊》,我就请你吃糖葫芦!”
带着几分不屑的好笑,他抬手拎起小丫头的后领把她挪远些,避免那双粘糊糊的手继续拔他背后的小旗。
“谁稀罕呢,只有小鬼才吃糖葫芦,拿远些,别碰脏了我的行头。”
小丫头马上蓄了一包泪,扁起嘴似乎要哭。
少年怕她一哭嚎,引来大人,双手及时捏住她的脸颊。
“憋回去!我就教你。”
小丫头闻言,立刻深吸一口气,脸憋得通红,眼眶里的泪珠还在打转,却没有哼出声来。
见那滑稽的样子,少年忍不住笑了,曲指弹掉她的泪珠,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眺望天空,他清唱道。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磨尽。参到了辛酸处泪湿衣襟。我只到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祸福事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绮装衣锦,到今朝只落得破衣旧裙。”
思绪归位,美艳青年托腮靠着车窗,朱唇微启,婉转的唱腔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这《锁麟囊》的唱段,溪草小时候听不出其中韵味,只觉凄哀缠绵,如今再品这唱词,却和自己的遭遇不谋而合,句句皆是血泪。
她轻叹,忍不住跟着低哼。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梅凤官停了下来,十分意外地看着她。
“你会唱《锁麟囊》?”
溪草笑了笑,遮掩道。
“很奇怪吗?但凡是个票友,谁还不会哼上几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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