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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第1页）

时间回头看了一眼毛小洛，看见他屏住呼吸吞了一口口水，嘴巴紧紧抿着，过了很久，才喊了一声：&ldo;妈。&rdo;

毛晓娟答应了一声，盯着毛小洛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等毛小洛抬头，她却又垂下眼，问：&ldo;上个月……是不是工作特别忙?&rdo;她到底还是期盼他来的。

毛小洛愣住，隔着铁窗，他看见毛晓娟脸上的憔悴、疲惫、苍老、麻木，还有问出这句话之后的后悔和无措。毛晓娟见他不答话，又赶紧说：&ldo;要是忙，就不用总来了，我是……没有见你，怕你……&rdo;说到这里她又顿住，不说了。

毛小洛的眼睛在一瞬间有些惊讶地睁大，嘴唇颤抖着，张开又合上，半晌没有说出话，他没想到，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是被期盼的。

时间伸手握住他的，轻轻捏了一下，向窗子里面道：&ldo;上个月小洛的学校里正好组织学生期中考试，压力大，走不开。&rdo;

毛晓娟听到他的声音看过来，哦了一声，她不认识时间，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长久的分离，牢狱生活的磋磨，让她已经失去了与儿子交流的能力，虽然从前他们也很少交流，但现在，总归是更陌生，也更没有胆量和资格了。

毛小洛抿了抿嘴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说：&ldo;妈，这是我男朋友，他叫时间。&rdo;

毛晓娟的音调向上，很轻、有些惊讶、又无能为力地啊了一声，之后很久，又哦了一声，并未作出什么评价，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毛小洛的眼睛有些红了，声音含混了哽咽的喑哑，很低地说：&ldo;他对我挺好的，一天三顿给我做饭……&rdo;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改往日的沉默，向毛晓娟絮絮地说了起来，&ldo;他家里没有别的亲人了，现在跟我住在一起，每天接我上下班……&rdo;

毛晓娟听他说了一会儿，低声怯怯地问：&ldo;那……是做什么工作的?&rdo;

毛小洛语塞，看了时间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时间宽慰地拍拍他的手，替他答：&ldo;阿姨，我是做房地产的，也搞养殖，不过是个小厂子，平常有人管，隔三差五去看一眼，收入还可以，够生活也够养老，工作不忙，所以有时间陪着小洛。&rdo;

毛晓娟啊了一声，像是放心了，慢慢说：&ldo;那挺好的。&rdo;又过了一会儿，犹豫着，张了张嘴又闭上。

时间看见了，问：&ldo;阿姨，您想说什么?&rdo;

&ldo;……我……&rdo;毛晓娟看了毛小洛一眼，才鼓起勇气似的，说，&ldo;好好过日子，有什么话都好好说，不要吵架，也别……打架。&rdo;她大概是看出儿子远逊于这高大男人的体格，担心他重蹈自己的覆辙，小心翼翼地叮嘱，&ldo;千万要好好说。&rdo;

毛小洛再也抑制不住，一低头，眼泪就顺着崩溃的面孔流了下来。

46

世界上千千万万个家庭，不是每个都富足和睦，谁又能指责一个一天打三份工的母亲?她要怎样才能对子女做到更周全的爱护?可这事要怪谁?怪他们生活在底层吗?怪他们自己没有知识没有自救的能力吗?还是怪这个世界太凉薄?

毛小洛的眼泪在到家的时候停了，他浑身被风吹得很凉，时间握住他的手搓了搓，然而收效甚微，他自己的手也很冰凉。

&ldo;饿不饿?&rdo;

毛小洛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说：&ldo;歇一会儿再做吧。&rdo;他声音有点哑，因为刚刚哭过，缠着泪痕的湿润。

&ldo;她心里是惦记着你的。&rdo;

毛小洛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说：&ldo;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她生命里的累赘，她带着拖油瓶找不到结婚对象，后来好不容易找到，结了婚就不敢离……&rdo;

&ldo;不是因为你。&rdo;时间抬手擦掉他睫毛上的泪痕，他的手指干燥，触在脸上有种冰冷的温柔，&ldo;咱们每个人来这世上走一遭，都是为自己走的，不是为别人，没有谁能为谁负责，也没有谁非得背负着谁的命运，你为你自己活，她为她自己活，咱们自己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这个世界有太多悲惨的人悲惨的事，所有的悲惨里，孩子是最无辜的，你懂吗?&rdo;

毛小洛抬起头看着他，像他之前每次遭遇迷茫时一样，看着他，就能看到方向。

时间捧住他的脸，低声说：&ldo;当时的你，不应该也不需要为任何人的不幸负责……&rdo;

笔记本的角已经被徐凯粘好了，他用透明胶把四个角都包了一遍，几乎看不出差别和痕迹。

毛小洛坐在桌前，想了一会儿提笔：&ldo;今天去看妈妈了，她比上次见面又老了很多，你们之前见过她吗?&rdo;

徐凯：&ldo;我第一次见她是在你八岁的时候，但相处的时间不多，她跟天天相处的时间更多。&rdo;

天天：&ldo;妈妈跟小洛一样不爱说话，好像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问题，有时候会吼我，我虽然害怕，但也还好，毕竟她不像爸爸……&rdo;他的字体明显规整了许多，虽然还透露出不成熟的痕迹，但不像个小孩子了，行文也有条理多了。

毛小洛对继父的印象只有他对母亲的暴力，而且那些记忆大多模糊，像一团遮掩在迷雾里别人的故事，他只是人生的旁观者，脑海里走马灯一样掠过那些光影，最终一帧也触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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