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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屋子了,他这么一想,又有些烦躁起来,对蕙娘话就多了一句,&ldo;你倒是比公主都贵重,不过梳妆打扮,也要七八个人围着你打转。&rdo;
蕙娘从镜子里瞅了他一眼,笑微微地道,&ldo;咦,姑爷倒是挺明白公主是怎么打扮的么。&rdo;
权仲白总是很容易被她闹得特别烦躁,他也算是明白了:冲焦清蕙客气,那是绝不行的,你客气了,她就能顺着杆儿爬到你头上来。可要对她不客气,他又实在做不出,毕竟多年来养就的风度在那里,有些话焦清蕙漫不经心就能说得出来,可在他权仲白这里,是要下了决心才能出口的。
要这样轻易就为她改了作风么,他又觉得实在不太值当……权仲白也只好悻悻然地哼了一声,以示:我不同你计较。
他本待要踱开几步,甚至就到院子里去等她,可焦清蕙身边那掌事儿的大丫头瞟了他一眼,又垂头在主子耳边又轻又快地说了几句什么,焦清蕙唔了一声,又说,&ldo;姑爷,要不要试试我的玉簪粉?要不然,鹿角膏也还堪用,都是我们自己制的,比外头的要干净一些。&rdo;
她语调里含了几分笑意,虽像是示好,可听着又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权仲白皱起眉头,一时也拿不准她究竟是要修好呢,还是又突发奇想来笑话她了,才刚摆了摆手还没说话,却见焦清蕙从镜子里笑着点了点自个儿的脖子,他回头一看镜子,这才发觉‐‐虽然系了领扣,可到底还是有一小片红肿咬痕,歪歪斜斜就藏在领子边上,一动弹就露了出来。
三十年练精还气,肾精是一定极为充足壮健的,可就连权仲白自己都不知道,他竟能鏖战那许久都未疲惫,要不是焦清蕙又抓又挠,又扭又吸,到末了干脆一口咬在他咽喉上,把他吓了一跳……只怕折腾到四更都未必能消停。他抚着脖子,不免有几分羞赧:这种事,做男人的自然要体贴妻子,毕竟女儿家是吃亏的一边,虽说焦清蕙只是看着娇滴滴的,身上可结实得很,但破瓜之痛仍然难免……
不过,也是她自己不听良言,非得这么折腾。权仲白又理直气壮起来,他问,&ldo;粉在哪里?我自己涂。&rdo;
几个大丫头顿时面露尴尬之色:服侍主子,是她们的本分,可这个主子连粉都要自己涂,这是姑娘在,又是头一天,还说的清楚。要不然,主子心里还指不定怎么想呢……
蕙娘业已经梳妆完毕,她忍下一个呵欠,强撑着站起身来,亲自从香花手上拿过了玉簪粉,又在绿松手里挖了一点鹿角膏,见权仲白已经解开领口,露出一点脖颈来,却仍有些戒备之色,她真恨不得把这一手的白,全抹到他鼻头上去……她又不是《西游记》里的白骨精,难道还会吃了他不成?
&ldo;你自个儿能抹得匀吗?&rdo;她扫了几个丫头一眼,&ldo;唉,算啦,我来帮你吧。&rdo;
权仲白默不做声,蕙娘看得出来,他是强忍着不舒服呢……她更想把粉膏糊他一脸了,可当着下人的面,到底也只能做贤惠,慢条斯理地先将鹿角膏涂匀了,再敷一层玉簪粉。只是手指触到权仲白脖颈时,多少有几分不自在……她和权仲白似乎天生就犯相,指尖一触,就觉得有轻微电流吱吱作响,烫得她浑身不舒服……
被这么敷上两层,就是蕙娘的黑眼圈都遮掩得差不多了,更别说这小小吻痕了。不片晌,两人已经装扮停当,也来不及吃早饭了,只各含了一片紫姜,便携手出门,去给一众长辈奉茶请安。
权仲白续弦这自然是大事,两夫妻今天一天事情不少,给活人奉茶之前,还要先给死人上香,因此两人才起得这格外地早。当然嗣后权家当然还要大宴宾客,不过作为新妇,倒是无须出面招呼应酬,只要回去等待各路长辈前来探看勉励也就是了。权仲白要忙一点,因蕙娘被赏穿三品淑人礼服,按惯例,他是要入宫谢恩的。
天色刚放亮不久,正是一般人起身用早饭的时候,权家小宗祠前已有几位老仆守候,一望即知,这都是在家中地位特殊,不能以寻常下人相待的多年老人。见到两人过来,便开了祠堂大门,又放响鞭炮等等,不多时,良国公并权夫人也进了院子‐‐这是现任族长,开祠堂,他自然是要在一边的。
蕙娘和权仲白便成了牵线木偶,先给族长行礼,再拜一代良靖公,一代代传承祖先拜了,再拜一排排宗房长辈的牌位,多年世族,到最后蕙娘手都要被香灰染红,这才拜到了上一代权仲白生母,元配陈夫人‐‐也就是义宁怡顺大长公主之女,她也是权家宗房上一代唯一去世的长辈。蕙娘心中有些好奇:良国公承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他是三子,按年纪来说,上头两个哥哥只有更大的,这些年来,家里总有些生老病死的吧……可却全没体现在宗祠里,在上头还有太夫人的时候,这种事可并不太常见。
再往下还有一排,孤零零的也是一个牌位‐‐这便是权仲白元配达氏了,因是平辈,他无须行跪拜礼,只是鞠躬上香,便自己退开。蕙娘取了香正要跪,已为身边老仆止住,&ldo;少夫人请行姐妹礼。&rdo;
大秦疆域广袤,各地风俗繁杂,礼仪也往往有所不同。蕙娘并不大清楚外地人是怎么操办这个问题的。不过在京城,高门风尚看内宫,自从百年前孝安继皇后在元皇后灵前行妃礼后,一百多年来,不成文的规矩,续弦在元配跟前,一般都行妾礼。
当然,权仲白的情况和一般人还不大一样,虽然礼成,但他又没有圆房,新婚三天人就去了。再说,达家现在式微,和焦家根本没得比,但不管怎么说,礼数还是礼数……
蕙娘还有些迟疑时,良国公咳嗽了一声,&ldo;此乃吾家规矩,生者为大,焦氏不必多心。&rdo;
他这个族长要抬出族规,蕙娘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她多少也有几分明白:一般新婚,那肯定是先拜长辈,再拜宗祠,起码宗房一家人要都在宗祠前候着,也是取个热闹。今日安排如此古怪,只怕就是为了这一句&lso;吾家规矩&rso;,在从前,根本就不是规矩……
人都死了,不要说跪下来磕个头,就是礼制要她在灵前打滚,蕙娘也根本都不会在意,同一个死人,她没什么好计较的。尤其权仲白惦念亡妻,多尊重些达氏,两个人起码不至于因此龃龉,这她也不是不明白……可公爹要抬举她,难道她还能驳长辈的回,给长辈没脸?她也不去看权仲白,自然而然,给达氏的牌位福身行礼,将香插上,便完了此礼。一行四人前呼后拥地,又往权家内院过去,给太夫人等族内长辈行礼。
权家虽然地位显赫,但行事素来低调,族中一般只有主母出面应酬,似太夫人、大少夫人这样人物,不要说清蕙,就是四太太都很少能够打上照面。平素家中宴客,她们是专有一处小园子,里头亭台楼阁外加戏台子,一处都不少。自己人居住的反而是另外一处地方,清蕙虽然以前也随着母亲在京中行走过一段时间,但也还是今日才得进权家真正内院。
以她眼界,就是再巧夺天工、富贵荣华,也顶多能得&lso;不错&rso;两字。尤其权家屋宇都有年头了,睡的是火炕不说,连地暖都没有,就因为天气和暖,昨晚在床上睡着,连火盆都没有,被子也轻薄,这让清蕙如何睡得安稳?不知不觉,竟滚到了权仲白怀里……蕙娘心里自然先就带了不快,一路浏览时,眼光就更挑剔了一点。只觉虽然也是梨花院落、柳絮池塘,一派百年富贵气象,但仅这一眼看去,是赶不上焦家多了。
真是暮春初夏时节,园内百花开放,也不知哪里栽了一两株桃花,惹得蕙娘连着打了两个小喷嚏,权夫人便笑道,&ldo;别是昨夜着凉了吧?我瞧你们两个看着都没什么精神。&rdo;
权仲白和蕙娘心里都是有鬼的,听权夫人这么一说,都不禁大窘‐‐权夫人冲蕙娘挤了挤眼,还要说话,良国公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她便只笑着用手扇了扇脸颊,闹得蕙娘脸若红榴,恨不能冲到镜前,再给自己补一道粉。
&ldo;娘。&rdo;权仲白虽也羞赧,但毕竟要比女儿家好些,他语气加重了一点,倒像是在告饶了。权夫人握着嘴巴笑,又让蕙娘走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臂,&ldo;饿了没有,今早也没吃饭?我本还以为你们昨夜要用点心呢,令我院子里小厨房别歇火,你们一旦要点心了,就立刻现做送来。没想到竟没要,她们倒白熬了一夜。&rdo;
权仲白所住的立雪院,离权夫人自己居住的歇芳院并不太远,权夫人特别留意这个,也是体贴新婚夫妇的意思。只是这话落在蕙娘耳朵里,就有些别的意思了:立雪院本来人口似乎很少,她今早是一个都没有看见。可连自己吃没吃早饭,她都了如指掌,可见长辈们在立雪院里也是安排了一二眼线的。从前在娘家的时候,祖父爱安排几个眼线,她都没有二话,但现在过来婆家,处处陌生,她就不大喜欢身边还有这么一个耳报神了。
&ldo;起得晚了,就没来得及用。&rdo;她收摄了心神,恭敬又和顺地回答权夫人,那笑中的冷劲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盈盈的感激给代替了,&ldo;多谢您惦记着,要一会回去,早饭已撤了,少不得还要到您院子里要些点心来吃。&rdo;
权夫人的笑意便加深了一点,眼看太夫人居住的拥晴院近在眼前,她再拍了拍蕙娘的手,便将她的胳膊给放开了。
正因为良国公府素来低调,虽然和权夫人那是见过的不错,但今日满屋人,蕙娘竟也就只认识权夫人一个,太夫人乔氏、大少夫人林氏都算是初次会面,此外还有两对男女,坐的还是客位,以形容穿着来看,应该是良国公的兄弟辈。再有也就是良国公并权家兄弟几人,还有济济一堂的小辈们了。蕙娘只隐约知道里面应有权夫人的亲生女儿瑞雨,但在一眼间,着实难以分辨出究竟哪个是她。
一整套行礼上茶的仪式四平八稳,无甚可说,太夫人神态威严,对她这个新妇都没有多余的笑脸,无非是勉励几句,只叮嘱权仲白,&ldo;给你娶了这么一个无可挑剔的媳妇,以后就别老想着向外跑了,这几年,多在家里呆着。&rdo;
她给蕙娘的见面礼,倒是的确十分名贵:一对和田玉镯子,不论是从成色还是雕工来看,也都算是宇内难得之物。权夫人的见面礼就要比太夫人减了一等,不过是一串坠了猫眼石的金项链,几乎有些不合她的身份,两位叔婶辈所赐,价值大致与她相当,蕙娘一一受了,又给大嫂行礼斟茶,大少夫人将她一把扶起来,笑盈盈地,&ldo;真是个美人儿‐‐虽是妯娌,可年岁相差大,你就同我娘家侄女一般大小,我看了你呀,就想起她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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