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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陌生女子（第1页）

冯一男奋力扬起后脖颈，发现趴在一丛骆驼刺上，脸上辛辣辣地疼，想必是被划破了，望着下了露水的深夜，心想，完了。

是一股强大的冲击波把冯一男推倒的，尽管他早早地做出了反应，可还是慢了。天上掉下来的东西速度太快了，以致奔跑中的冯一男像个哗众取宠想博得廉价掌声的小丑。

冯一男觉得是自己招来了灾星下凡，把一颗真正的星星从天上引了下来。在那颗最亮最大的星冲他眨眼的时候，他心里想，它会不会掉下来砸中他，结果预言成真了。

做一回先知的代价是，脸花了，车子变成了一堆废铁。而离此处最近的有人的镇子在二三百公里以外。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遇上驴友，可冯一男一向没什么运气，今晚就是最新的证据。

“Shit!我shit!”

妈的，怎么跑了三四千里地，还丢不掉一个倒霉呢？是啊，我还能跑出地球吗？这可是星星。以前我和小美说过，到天上给她摘颗星星，这个算不算？Shit!都是别人的女人了。乱想个毛啊！

冯一男给了自己一耳光，在空旷静寂的戈壁上异常响亮，而且好像带有回音，吓得他忙收住想再来一下的手。

“不会这么巧，这么倒霉吧？荒漠这么大，偏偏砸中我的车了？要真中了，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去买彩票，中上五百万，买个房换辆车！”

冯一男嘟嘟囔囔，神经质般四处乱瞅，攥紧手机，疾步朝着出现一团亮光的地方走去。黑暗中，他不敢跑，生怕有什么野外的东西被惊动了，比如狼。

白天在车里见到了野羊，狐狸，那么狼也应该会有。那会不会有鬼？冯一男越走越快，几乎小跑起来，一边努力用其它的念头打断奇奇怪怪的想法，阻止脑海里蹦出各种吓人的景象。车子。我的车子。还新铮铮的。Shit，钱还没开始还呢！

在自己吓自己方面，冯一男极其在行，他能做到所有看过的恐怖电影过目不忘，浮想联翩，而胆子又和属相一样，他生肖属鼠。

车子现在成了对抗恐惧的盾牌。它是4S店搞活动时买的，贷款购车享受半年免还期，没有利息，只收个管理服务之类的费用。漂亮的销售妹妹，几句哥哥叫完再一撺掇，冯一男激动了，大量的雄性荷尔蒙上了头，忘了贷款不是不需要还，也忘了他现属无业人员，忘了几天后的旅行也将花上一笔数目可观的钱，他已经悲壮地把一场淬炼灵魂的修行之旅设定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彼岸之梯。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这次要没事，回去就给您早晚一柱香。冯一男小心翼翼地心中默念，不敢出声，因为他感觉后面有什么跟上了他，好似一有别的响动就会破坏现有的平衡状态，而激怒黑色雾气里的东西，发生想象中的可怕事情。

不知战战兢兢走了多长时间，一个浅蓝色的光球呈现在眼前，长四米宽一米八的车子不见了，片铁不留。亮光的映照中找不到曾经有辆车的痕迹。

“彻底完了。Shit!”

光球像个包着卵子的鸡蛋，虽然不很耀眼，冯一男靠得很近了，相距不到一米时才看清楚光里面的东西。

“我Shit!这是什么？”

冯一男将恐惧抛之脑后，惊得喊了出来，随即愣在那里，看不到四周从湿润的黑鼻头下冒出的热气，升到空中聚成一片，也听不到低沉的“呜呜”声响起，又愈加清晰，那是一种从野兽的喉咙里发出的追逐生命的警示。

自然，浓烈而不安分的腥臊气味，被几十万年以前就存在的广袤旷野稀释后也闻不到了。

此刻，冯一男的眼睛里闪着唯有珍宝才能发出的光彩，神态从震惊变为安宁，转而脸上浮现迷之微笑，仿佛一名小僧弥终于被带进了他所日日膜拜的净土世界。

那里天空清亮，如一汪秋水倒悬穹宇，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万物生灵镶金流银，一位俏丽动人的少女赤着脚，露出羊脂玉雕就的臂膀和胳膊，在一片青翠的草原奔跑，清婉明朗的笑声响彻彼间天地。

刹那间让冯一男顿悟了一般的，是光球里的一位少女，双目闭着神色恬静，浮于空中躺在那里，好似仍睡得酣甜，一席柔滑的奶白色长裙随着生命的韵律波澜微兴，无数星星闪烁泛波，腰间系着一根长长的嫩绿色带子，两端无方向地散逸着，头发和雨后天空一个颜色，长及腰眼却服帖地挨着身子，并不垂下。

有一刻，冯一男恍惚觉得看到的不是一位柔美的少女，而是一只睡梦中的神鸟，辗转反侧时无意间落于凡尘，连带着守护她的银河也掉下一块来。

绿色带子飘着飘着，恰巧朝冯一男的方向飘去，冯一男像被牵了线的木偶，猛得上前一把抓住即将游走的绿带，触电一般，心涌热泉臂下使力，竟把少女揽入怀里。而她身上的光芒竟弱了下去，渐渐淡得有如金色的荧光。

少女轻若无骨，宛如是心中的热泉流了出来化作的，冯一男不敢用力，好似一使力她就要脱怀而出，然后释形于风中，无影无踪。

几个大鼻头冒着热腾腾的雾气，不知何时围了一圈，几乎蹭上了身，猛吓得冯一男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反应够快，当即抱紧少女顺势飞转了一圈。

这下轮到一圈“大鼻头”被惊到，发出讨好似的悲鸣，呜呜咽咽地急往后撤，呼啦啦跑出几十米外。

冯一男这才看清，“大鼻头”不只有几个，前后稀稀朗朗有三层，一眼瞧去加起来也有二三十。幽幽的绿光，高高拱起的银灰色皮毛，低沉的嘶吼声，分明是一群狼。

西北的狼都要灭绝了，别说这样庞大的狼群，平时能见上一只就算大大的幸运，冯一男颇为惊奇，这些狼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有人把西北狼叫做夜月下的灵兽，难道是神灵把它们引到这里来的？这个少女也是被神灵送来的，天使吗？冯一男大为不解，低头瞅了瞅有着婴儿般笑容的怀中人。

他没看到什么飞船之类的飞行器，周遭也没发现有爆炸的迹象，他的车子却莫明地消失了。刚才从车里出来没跑几米便掉在路上的背包，现在正离他不远。

在冯一男愣神的空档，湿乎乎的“大鼻头”又悄悄围了上来，直到两三米近处才停下来。它们散发出的腥臊味，连卷石飞沙的风也不能带走三分。

静静地对峙没能持续几分钟，狼群里即有两匹小身量的，一前一后低低地探着脑袋慢慢往前挨近，而且呜呜咽咽地叫着。

就算只有一个人，手无寸物怕也难从狼群里突围出去，茫茫荒野又往哪里跑呢？何况两只手还抱着人。冯一男的后背很快被汗溻湿了。

眼看两匹求乞模样的狼就要能碰上少女的裙摆，冯一男却无计可施，一着急咧起嘴呲起牙，学着狼的样子嗷嗷嚎叫，猛地往前甩了一下怀里的人，想吓住逼近的野兽。不想，那两匹狼，连静待的狼群都一并远远地向后撤去。

“它们是害怕她？”

冯一男不禁心头一喜，如获珍宝。狼群和他，一前一后，一后一前，一前一后，不记得往复了多少回，冯一男的手臂都麻木了，可也不敢放下一回松快松快。

荒漠里的狼可以为了追猎食物而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而冯一男一晚也撑不下来。到了后半夜，困乏和酸楚持续不断地袭来，发出神经和肌肉组织已达极限的警告，“放弃”的信号一次又一次形成，一波紧接着一波向他的大脑冲击。而狼群已变成三两匹轮番上阵，其余的则眯缝着眼一旁休息。

每当刚合上眼，脑袋还未来得及耷拉下，胳膊，小腿，大腿或者后背火辣辣的烧灼感就会把冯一男惊醒，醒了几回之后，衣服和裤子便渗出了黑乎乎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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