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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了几天的天,看样子和平日里雾霾的笼罩有很大区别,这应该是要下大雨的前兆。
天空中的雾气裹挟着细雨,随着微风偏着身子向大街小巷的人们飘了下来。街上的行人不时望望天,再看看自己的脚,然后使劲朝地上跺跺,嘴里骂骂咧咧地继续行走。
一阵大风过后,饭馆门前的帐篷也给吹的摇摇欲坠,立着的招牌当啷一声载倒在地,老板娘哎吆一声从里屋冲了出来,边扶起地上的招牌,边扯着嗓子喊叫屋里的男人出来把帐篷收了。
由于天色继续暗淡,汽车喇叭声连成了一片,让人心里多少有些焦躁。车灯也只好提前开启,灯光一顿乱舞,一片晚上八九点钟的景象。
此时风子手里有两单刚取完餐,还有一单他正要去取餐。叮当一声系统又派一单,风子忽然意识到必须马上下线,因为一遇到恶劣天气,单量就会迅速增加,系统也会不断派单,这种情况下你手机里设置接多少单,系统都会给你派满。而一旦单接的太多,天气不好,派送不过来,超时还算好的,如果严重超时,顾客退餐就需要骑手买单,那损失可就大了。
可风子还是迟了一步,等他下了线,手里总共已有四单。如果在平时,四单很快能完成,并且能保证不超时。而此时如果很快下大雨,骑行的速度就要大大减缓,四单的配送就有些问题。
最要命的是,最后派的一单还是从来就没有取过餐的商家。这要是取餐顺利还好,那要是地方不好找,可就麻烦了!
商家定位不准是常事,有的甚至跟实际位置差几百米都是有的。还有就是,导航不可能给你定位到具体它在三楼四楼或哪一层,而往往商家又描述不清,找起来就很耽误时间。很多时候由于商家是新户,所以找人打听又很难得到准确答案,那么就需要自己边找边判断,这个是很让人恼火的事情,有时候因为一单的问题就可能让所有单都超时。
怕什么来什么,风子最后一单恰好就是这样的单子,这个饭馆是隐藏在一个偏僻小巷的广东早茶店。
等找到商家,最初的单子送货时间只剩下5分钟。什么概念,就是有的小区从进大门到把餐送到顾客手里都需要5分钟甚至以上。
风子身上一阵发紧,接着就是奇热,后背立刻大汗淋漓。这种情况虽然不是很多,但由于各种不可预测又不好完全避免的原因,一个月也会发生一次两次的。其实后来风子才慢慢体会到,就不管钱多少,事多大,也不应该有如此情绪,毕竟这样对一个人身体健康是极其不利的。这样的心理变化,无论是心脏还是血压都会迅速升高,长期以往就会对心率和血管造成伤害,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但那时的风子哪知道这些,没有健康的概念,人年轻,不可能顾及任何跟保养相关的事情。
风子真想破口大骂一顿老板,开个破饭馆找这么个破地方,还想把生意做好,你快倒闭吧你!
但他知道,这时如果和老板发生口角或纠纷,就会耽误更多时间,而此时的自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能有一单不超时那也是好了。
越急,越乱,骑手是这样,对于商家来说亦如此。
风子刚心急火燎骑了不到300米,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来电话,无论是卖家还是买家的电话,都预示着有不好的事。
风子接通了电话,果然是商家的电话,那头口气不谦和地说:由于你的催促,我把筷子都忘记装了,你赶快回来取吧。
本来就一肚子气的风子,这时候突然再也压抑不住肚子里那熊熊大火,嘶声竭力地骂到:你是干啥吃的,忘了装还怪到我头上!说完风子使劲挂断了电话。
这时的天空,就像一个喝了太多水,再也憋不住的醉汉,还没等解开裤子就要撒一样,一阵急促有力的雨点你追我赶地从天空俯冲下来,撞击在城市的水泥地上,然后又裂变成许多小水花四散开去。
如果在往常,风子一定会从箱子里取出备好的雨衣穿上,穿上雨衣虽然有碍做事,可毕竟能起到一定的遮雨作用。可这时的他,顾不了太多,因为穿雨衣需要时间,而他此时却在争分夺秒。
其实,有些道理后来他才慢慢明白,为几块或者几十块钱去拼命,根本就不值!但的确那时不光是为了那几块几十块钱,还有就是心里那一份不服输的意念。这份意念好像只有早点哪怕是早一秒把餐送到顾客手里,都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和信心的提升,这是没跑过外卖的人无法完全理解的一点。
等到送完最后一单,风子自己也搞不清楚脸上和身体上集聚的到底是汗水还是雨水,也可能汗水多过雨水。
这时即便穿上雨衣也没有任何意义,还会给骑行带来不便。可雨还是越下越大,几乎就睁不开眼睛。
最恼人的是,道路上到处是积水,有的地方汽车过后激起的水能射向数丈外的地方。
而风子回家刚好要经过一个专为火车修的涵洞,那里一下点雨就积水,更别说如此瓢泼大雨了。
雨下的时间并不长,所以风子想试试运气,看看涵洞现在能不能过去。
不幸的是,涵洞的水积了起来。倒是有辆汽车缓缓的开了过去,两边的水位便迅速升高。
风子管不了那么多,他曾看见很多次电动车涉水的,心里想应该问题不大。
涵洞不是很长,大概也就两根电线杆子那么远。两边相对要浅一些,中间凹下去的地方最深。
由于水的阻力,涉水后骑的不到两米远,车子就很慢了,到了最深处的时候,车子忽然就没了动静,风子也从车子上倒了下去。
风子又反复拧了几下电动车电门,一点反应都没有。
风子只好下来推车,这时他才发现水已到大腿根。后面有两个人看见风子这样艰难,也只好悻悻地掉头另寻它路了。
车子推出涵洞,裤子全湿,紧贴在肉上,就连衣服由于附身推车也被浸泡了一半,他整个人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风子摸摸上衣兜里那盒烟,它早像泥巴一样变成了一坨,用手一挤,被浸泡过的烟丝便化作浑浊的水流出指缝。
这场大雨,下了整整三天,据说是近三十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雨,造成的损失也很严重。
某派出所所长在这场大雨中,为了救人,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某地一民房倒塌,一家三口无一幸免;某停车场被淹,一百多辆高档车成为泡水车;某三层楼的商场电路起火,两人死亡,28人受伤……
这些,都是后来风子从电视新闻上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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