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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鹿鸣自小跟着鹿大夫在边关料理伤患，疡科经验恐怕还在太医院那些老大夫之上。鹿大夫放儿子来给摄政王治伤也是不得已，自己在太医院七上八下，出来揪住兔子一样的儿子反复询问脉案诊录。

&ldo;爹放心，我自知不是什么圣手，但经验是有的。说句不敬的，虽然殿下的伤看着吓人，其实也就是皮肉伤，跟我在边关和爹料理的肠穿肚烂的伤压根没法比。爹说了，当医生的，最要紧的就是经验，有一双阅尽病痛的眼，一双勤奋不辍的手。儿子日日被爹逼着义诊，别的不说，经验是不输人的。&rdo;

鹿鸣对着父亲镇定自若，侃侃而谈，让鹿大夫稍稍宽心。他没告诉父亲，给摄政王治伤当天出府，站在大门口激动地直跳，大药箱砸了鲁王府大奉承的脚面。

黑甲长枪，纵马驰骋，如狮如虎过长街的男人。

鹿大夫严谨检查儿子处理摄政王的伤势，活儿做得仔细，即便是他自己来，水平也就这样。鲁王殿下仁厚体恤，并没有为难鹿大夫，连连夸奖小鹿大夫青出于蓝，年轻人有希望把鹿大夫所学发扬光大。鹿大夫一向沉稳的人，出王府的步伐都轻了几分。王修送鹿大夫出门，袖着手很直接地告诉鹿大夫：摄政王看小鹿大夫顺眼，往下换药，小鹿大夫来也可。

父子俩出门时，鹿鸣对摄政王又仰慕又神往，攥着衣服激动。鹿大夫到底不傻，儿子这是在摄政王眼前挂了号了。他轻轻拍一下儿子的脑袋。

王修把德铳的残渣给李在德送去。李在德住在宗人府，不出来了。有笔有纸，有吃有喝，天天对着墙念念有词。宗人令翻翻李在德的户籍。&ldo;有子同安睦，勤朝在肃恭&rdo;，李在德是周王一脉，但其实他是没有名字的。太祖规定宗人府统一取名，后来李家皇族实在太多，根本顾不上。李在德亲爹都没名字，违制私自取名，就这么叫着。搁以前是要打板子的，现在谁管得着。仔细论起来，皇帝陛下和摄政王属于燕王一脉，&ldo;朝行沐余丰，衍先奉启晟&rdo;，李在德是摄政王堂弟。

这位皇亲国戚看谁都看不清楚。摄政王身边的王修偶尔来一趟，天天来的是&ldo;丹阳将军&rdo;邬双樨。送些吃的，给李在德讲辽东。邬双樨在辽东长大，白皙少年，却一身肃杀风雪。

李在德睁眼瞎，看得清邬双樨杀气腾腾的双眼。

&ldo;辽东大雪过膝，深的埋人。&rdo;邬双樨凑近他，低声笑，&ldo;什么时候领你去看看。从丈高的树上往下跳，也死不了。&rdo;

&ldo;辽东冬天不刮胡子，多少可以挡挡寒。大家都胡子拉碴的，谁也不笑谁。真到冷的时候出门一趟回家，一摸脸，诶耳朵呢?&rdo;

邬双樨突然捏李在德耳朵，李在德吓得叫一声，噎得直打嗝。邬双樨帮他敲背，李在德一顿一顿打嗝，瞪着茫然的大眼睛愤怒：&ldo;你这人，真够……真够……&rdo;

邬双樨盘腿坐在他身边：&ldo;什么啊。&rdo;

李在德忽然想起来：&ldo;你没事儿么天天跑来?&rdo;

邬双樨苦笑：&ldo;没事儿啊。&rdo;

李在德从食盒里拿出一只鸡蛋，塞给邬双樨，安慰他。

&ldo;给。&rdo;

邬双樨大笑：&ldo;谢了。&rdo;

王修到快中午才回来，路上正碰见往鲁王府去的小鹿大夫。娇小玲珑的鹿鸣背着个硕大的药箱，身子压得歪向一边，本人却浑然不觉，愣愣地看着不远处正在劈肉卖肉的屠夫，神情像是一只楚楚可怜的小兔子。

王修心想，这难道是被屠夫劈肉吓到了?不对啊他不疡医么还怕血?刚想上去打个招呼，鹿鸣背着个箱子上前跟屠夫打招呼：&ldo;这位大哥，您这身上穿的什么?&rdo;

那屠夫很爽朗，手下刀子不停，乐呵呵道：&ldo;粗布的围裙。小官人一看就是不干活的，围裙也没见过?&rdo;

屠夫穿着很常见的长袖扎口的反开身长围裙，围裙上血污不堪。头上也包着布，脖子上还挂着块布。

鹿鸣轻声轻气地问：&ldo;大哥为什么要包头?&rdo;

屠夫道：&ldo;怕掉头发在肉上呗。小官人你哪知道，这些个买肉的客官一般只挑菜肉上的虫子渣子，不知道咱们自己身上那脏东西才多，头发口水耳屎鼻子嘎渣儿，不知啥时候就掉上去了。防都不胜防!我这也是没办法，只好都包上，别掉了啥在肉上……&rdo;

王修一看，果然这个肉摊子生意最好。

鹿鸣道：&ldo;大哥你脖子上吊着什么?&rdo;

屠夫道：&ldo;罩嘴的呗。一是我觉得杀猪开膛这味儿不大好，有时候挡一挡。再一个，也防着口水喷肉上。口水喷肉上肉坏得快。&rdo;

鹿鸣的眼睛亮亮的，对着屠夫躬身长揖：&ldo;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先生教导!&rdo;

屠夫吓一跳，特别不安道：&ldo;使不得使不得，我一个杀猪卖肉的哪是什么先生!不敢不敢。&rdo;

鹿鸣道：&ldo;先生不知，你这一席话，恐会救人无数。先生怎么当不得?&rdo;

鹿鸣看到王修，小跑过来，大药箱在他身后左晃右晃，晃得王修心惊胆战。他一把薅住鹿鸣的药箱，从他肩上卸下来，自己拎着：&ldo;去给殿下换药?&rdo;

鹿鸣道：&ldo;正是。王都事出门了?&rdo;

王修道：&ldo;出去买了几本书。你在屠夫那里说了什么?屠夫倒是挺高兴。&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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