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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第1页)

大清商人的算盘,一点也不逊色于英国人。吴淞铁路开通后,从上海小东门到被称为&ldo;火轮房&rdo;的火车站,一些华商迅速投资兴建了&ldo;出租车&rdo;线路,并且令英国人不得不为中国特色的智慧而叹服:这些马车车厢完全仿照吴淞铁路的火车车厢,而马车夫们则穿着清一色的仿制的铁路制服。

更多的人从铁路开通后的房地产增值中受益。当两江总督沈葆祯考虑将铁路收归国有乃至拆除时,铁路的既得利益者中,有145名有点头脸的人士,联名签字请愿,要求保留铁路。而要求拆除铁路的人士们,也组织了联合签名,进行针锋相对的反击。

至今,在中外不同的史书和论文中,相互对立的&ldo;民意&rdo;依然是支持各自论点的依托,拆迁究竟让谁更美好,依然是个扯不断理还乱的话题……

第四十一章东方慢车谋杀案

【在这起铁路事故中,民意只是个工具而已。那些看似矛盾的&ldo;民意&rdo;体现,

其根源或许与政治觉悟、民族意识、开放精神都无关,而只在于一个词:&ldo;切

身利益&rdo;。】

1876年8月3日,一起铁路事故,令盛夏的上海险些成为中英战争的火药筒。

早在上个月,上海的英文报纸《北华捷报》就报道一说,中国军队已经在吴淞集结。英国公使威妥玛则下令英国舰队司令前往上海,配合英国驻上海总领事麦华陀。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英国方面偷梁换柱,将规划审批的吴淞&ldo;马路&rdo;,建设成了吴淞&ldo;铁路&rdo;。

那年春节之后(2月20日),中国方面发现,英国人建设的吴淞&ldo;马路&rdo;上居然铺上了铁轨,上海市长(&ldo;道台&rdo;)冯焌光提交了严正的抗议,要求立即停止施工。但英国人只停了一个月,就恢复了施工。双方的争吵立即升级,从上海提交到了南京(两江总督驻地)及北京,成为一起严重的外交事件。

英国人强行修建的吴淞铁路,采用滚动开发的模式,边施工边营运。7月1日上海~江湾段正式通车,吴淞铁路进入&ldo;半程&rdo;营运阶段,7月3日即开始对外营业。

没想到的是,&ldo;半程&rdo;营运仅一个月,英国火车就撞死了中国行人。

倒霉的火车司机名叫戴维。中英双方的文件都显示,那天他的火车是正常行驶,即时速在24~32公里之间,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绝对是慢车。事发时,他看到前方路轨上有一个人在行走,就拉响了汽笛,那行人走下了路轨。但就在火车即将通过时,那人又突然走上路轨,戴维刹车不及,火车从那人身上碾了过去,当即身亡。

这是正史所载的中国第一起铁路交通事故。吊诡的是,这位在最微妙的时刻、死在最微妙的吴淞铁路上的受害者,却根本无法查证身份,也无法在当地找到任何亲戚朋友(也就是所谓的&ldo;苦主&rdo;)。英方舆论普遍怀疑,此人可能受雇于中国政府,以这种&ldo;自杀性袭击&rdo;的方式,激化矛盾,从而动员民意,阻止吴淞铁路的建设和运营。

事故发生后,在官方的引导下,上海群情激奋。向来不大在乎草民生死的大清官方,此次一反常态地为民做主,坚持认为这是一起&ldo;东方慢车谋杀案&rdo;,吴淞铁路本身就是&ldo;非法建筑&rdo;,英方应对此事负全责,并且应将戴维交给中国审判,以谋杀罪&ldo;一命偿一命&rdo;。英国方面则坚持根据领事裁判权进行审判,并且最终宣告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交通事故,受害人本身应承担全责,火车司机戴维无罪释放。

上海市长冯焌光立即下令军队进驻吴淞铁路沿线,并责令英国人立即停止铁路修建及已经开始的&ldo;半程&rdo;营运。英文《北华捷报》则公开指责冯焌光等地方领导,故意在激发民众对铁路的憎恨。英国公使威妥玛也下令,增调两艘军舰开往上海。

形势开始紧张了。

其实,民众对铁路的态度,本身是暖昧的。

无论是英文的《北华捷报》,还是中文的《申报》,都表明这段铁路在征地的初始阶段,当时的上海道台沈秉成就相当积极地配合英方协调业主关系,成功地说服英方以高价收购上地和民房,并月将工程逐段包给当地乡民,皆大欢喜。铁路沿线的民众,因为拿到了丰厚的征地补偿款,并且能够到英国人的铁路公司里打工,收入比起务农来说也算不错,并不反对铁路修建。

英国人则记载道,&ldo;附近的各个村子的人民中间,存在严重的反感,甚至于有准备的自杀的方式来进行这种反对活动的……种种攻击铁路的方式都被采用着&rdo;,&ldo;他们掘去轨间路基,把砂砾堆置铁路线上,预期颠覆列车&rdo;。此类记载,以往多被主流史家作为&ldo;中国人民英勇反抗帝国主义&rdo;的证据,但这一结论要站住脚,必须首先排除其中极有可能的利益动因:这种对铁路的&ldo;反感&rdo;,究竟是出于民族义愤、保守意识,还是只因为想在利益分配上争取更好的筹码?

在撞人事故后两个月(1876年10月11日),据说行驶中的机车(为维持铁路速,机车本身依然运行以运送筑路物资)飞溅出了火星,点燃了铁路边的茅草屋。数百名村民们围住了火车司机争辩,火车司机准备离开时,村民们上演了一幕令全世界目瞪口呆的&ldo;壮举&rdo;:&ldo;男妇老稚八、九百人前来拦阻,蜂拥而来,冀图拉住(火车)。后觉机器力大不能敌,遂各释手。车遂前行。&rdo;(《申报》)常被主流史家们忽视的是,吴淞铁路公司此时已经学会了如何应对中国特色的群体事件,立即启动危机公关,在中国官方介入之前,就支付了赔偿,将事态迅速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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