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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第1页）

他的笑容中颇带自嘲的意味，林凤致不免又劝说了一句：&ldo;松暇兄其实有大才可用，何苦为蛮族出力？&rdo;孙万年道：&ldo;我哪是为蛮族出力？恩相将来的作为‐‐算了，这些还是不跟你说的好，我也不会套问你国朝大军动向，大家好歹朋友一场，无可奈何要敌对，也不妨都留人qg道义。&rdo;

这样的话说出来，便是又一次拒绝了林凤致的劝告归正之议，林凤致也没话好说，孙万年倒反过来问他：&ldo;你是万万不想再落到那jian逆手里了，但他挟你反叛，高子则奔回义州，没准已上奏朝廷，你此刻难保也不是钦犯，还能回去？不如……&rdo;林凤致断然道：&ldo;宁可死于国朝典刑，也不死在‐‐&rdo;孙万年摆手道：&ldo;何苦何苦！都过了这些年了，怎么还是动辄要死？此刻恩相也不知在哪里，我不过提议，你不愿意也只好罢休，老孙虽然早年劝你随顺了他，但八年前委实闹得……啧啧，真是何苦来！&rdo;

两人不觉静默了一阵，孙万年叹道：&ldo;其实你真应该去见他的，他也老了，这些年北地风霜辛苦……对了，jian逆送来的那封信，不是你写的罢？&rdo;林凤致道：&ldo;不是。&rdo;孙万年道：&ldo;我也料想不是，尽管字迹语气都是你，你却又怎么肯写信给他？可是……恩相读了之后，还是难过，他近年来愈加怕听衰老二字，何况是听你说？他说：&lso;这信必然不是子鸾写的，却真是他的文章……我到底老了。&rso;&rdo;

林凤致也知道殷螭的伪信肯定瞒不过俞汝成，纵使字迹全同，文章套用，但师生父子间这么多年的默契，又岂能仿造得来？然而殷螭的恶作剧，本来也不是要当真骗得俞汝成相信，而是以&ldo;衰老&rdo;这样的话来狠狠刺激人到暮年的qg敌。林凤致对俞汝成的仇恨难释，惧怕难消，但听到孙万年的转述，想到俞汝成说这句话时定然神qg萧索，却也不免微微心酸，对殷螭的小恶毒颇是怨诽。

但心酸归心酸，过去不能回头，感qg不能qiáng求，所以林凤致还是缓缓摇头，就象孙万年拒绝归正国朝一样，他也拒绝去找俞汝成相聚。

不过尽管都有不愿意的事，却还是必须得为自己这支队伍寻一个下落，孙万年料想俞汝成战败，也必然逃入虎飞岭，这一路过去未必不能重新遇见会合，实在会合不上也只好打道回建州再说；而林凤致虽然知道高子则到了义州，却怕他真将自己当作叛逆，就算不是当场砍了，也多半要逮捕囚送京城，一来一去岂非耽搁大事？倒不如去寻找与大军失散的赵大昕与徐翰，一则都是文官，且有年谊，二则这两人知道小皇帝的密旨，先存犹疑，这等qg况下必定可以听自己辩解，并且可以较快的达成意见一致，抢先到海州湾去接应不知qg的天朝水军，免得为袁军所赚。

殷螭的计划，也必定瞄上了这支从登莱出发航来朝鲜的水军，并且徐翰年少嘴快，曾经泄露过水军战舰上配备有新研制的五门火pào&ldo;雷震子&rdo;，林凤致当时瞥见殷螭眼睛里难以自抑的放出光来，就如小孩子觊觎最新奇的玩具一般热切‐‐而林凤致的热切想法便是，定要拦阻他的一切不良企图！

再逃两日，已进入山岭深处，追兵兀自咬着不肯放松，却也愈发被拉下了距离，这日居然见到了山林中有好几处剥去了树皮刻下的复杂标记，孙万年看了欣然，道：&ldo;好！恩相果然便在附近，不日便可会合‐‐鸣岐，你怎么办？&rdo;林凤致不禁脸色有些发白，孙万年一笑，慨然道：&ldo;我不是说过么，你不愿意也只好罢休，左右我放过你几次了，再多一次也无妨！实话说，大家都是前途未卜，何必节眼骨上还闹那些儿女勾当，老孙是粗人，一概不懂也瞧不上的。&rdo;

于是孙万年派了两名士兵护送林凤致离开，自己带兵按指示去与俞汝成会合。兵乱时凶，想到各自生死不知落于何处，不免也均有些黯然。分离时孙万年嘱道：&ldo;鸣岐，我这辈子多半是回不得头了，你若能回到国朝，代我向老吴问好‐‐自从嘉平四年一别，大家竟是天南海北，跟你还见过两回，同他却再会不得面，不知他现下如何？回想当年朋友jiāoqg，唉！&rdo;林凤致道：&ldo;吴兄前年升了南京刑部尚书，这十来年里又新添了三位公子两位千金，倒是挺惬意的，尽可放心。&rdo;孙万年失笑道：&ldo;刑部？他不是一直谋算礼部尚书？从国子监祭酒上去按理说也是升作礼部才是常规，怎么反去了刑部，莫非你作了难？&rdo;林凤致笑道：&ldo;这是朝廷裁度，正好刑部出缺，吴兄官声又好，便破格擢升了，于我何gān！&rdo;

朝廷六部之中，向来肥水最足的是户部，人事裁决权最大的是吏部，有油水可捞但责任也重的是兵部，事务清简而主持天下人才选拔的是礼部，这几个部门都极易再上一步拔取入阁，乃是官员们争相谋夺的要地，相比之下，刑部和工部就显得事qg既繁琐、衙门又清水，不算最好所在。吴南龄想谋礼部，却被升了刑部，虽然同样是做尚书，喜愁肯定是不一样的。所以孙万年听了只有笑，道：&ldo;说不是你我都不信！也好，我正想告诉你一句，回去提防老吴，没想到你们这些年已经暗里斗上了‐‐我向来只有被你们骗的份儿，可没能耐cha手，你们只管对付去罢。&rdo;

官场中斗争是一回事，私下里qg谊又是一回事，这是林凤致一贯的原则，所以听孙万年这么一说，便笑着分辩了一句：&ldo;谁说我跟吴兄斗？我们都攀了儿女亲家，你不知么？&rdo;孙万年讶道：&ldo;哦？你娶亲生子了？&rdo;林凤致道：&ldo;不是我，是舍族从兄林子骥讳骏致的，现今做着江宁知县，吴大世兄聘了他家的女公子，还是邀我做的媒。&rdo;

时光荏苒，昔日朋友的儿女都已成人，孙万年也不禁感慨了一下，道：&ldo;想当年吴家那个大小子，还拖着鼻涕叫我一声年伯，没想到如今都结亲了！老吴也是有福，这些年我随着恩相东奔西走，续弦都顾不上，他却安稳呆在留都做官，儿女成堆，煞是快活，真是人不同命！&rdo;他想着又不由苦笑，道：&ldo;鸣岐，你可知道？当初恩相本想带老吴同走，因为他机智圆滑，论起计谋比我高明得多‐‐你也知道恩相那个xg子，老吴犹豫未答，他就疑心老吴有叛心，险些在临走前做了他，还是我力劝恩相留老吴在朝，还有大用，才将老吴保了下来。所以说老孙天生是替你们做冤大头的，你欠我不少，老吴可也欠我一个大人qg。&rdo;

林凤致还真不知道俞汝成对吴南龄生过杀机，但以俞汝成心狠手辣的脾xg，有过这样打算也不足为奇，不由叹道：&ldo;吴兄有家有口，不想同走也是qg理之常……何苦呢。&rdo;孙万年道：&ldo;是啊！那时候我反正断弦未娶，无儿无女，要走就是一身，倒也gān脆；恩相是谋gān大事的，去妻子如脱蔽屐，全不在乎；老吴却一向拿夫人儿女当作命根子，怎么肯说走就走？何况老吴那个人么，做事滑头是第一，脚踏几只船乃是天生能耐，鸣岐，不是我说，你将来也混不过他！&rdo;

林凤致心道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xg命回到国朝，将来的事又有谁说得准？一时只有苦笑，孙万年拍拍他肩头，笑道：&ldo;伤感什么呢！忘记告诉你了，我这些年没工夫续弦，却也在关外纳了胡妇，养了两个儿子，今年一个六岁一个四岁了，可惜不能带给你看‐‐老孙这把骨头怕是要落在异域了，你若记得我几番放你，将来好歹帮我儿子落户归宗，也是一场qg分。谁家有好闺女肯不嫌弃，你就替我家也做个大媒。&rdo;林凤致应下诺来，孙万年一笑，挥手分别，说道：&ldo;不是罗嗦人，偏说罗嗦话，我真个也老了！你将来若是落了老吴的下风，便同他说，孙万年回不去了，那笔人qg债，便请他还到你身上，只当还我一般‐‐大家朋友归朋友，算帐归算帐，欠来欠去不如还掉gān净！&rdo;

夏日阳光炽热，而这般似乎诀别的话又让人微生凉意，往事前尘都落幕，而今现在未可知，孙万年的队伍已经消失在绿岭之间，林凤致却不觉黯然良久，振作一下jg神，便带了两名护送士兵，毅然向南投海州而去。

因为仅仅是三个人离开大队伍，这分道扬镳来得悄然无形，殷螭的追兵一时没能知晓，还叮着孙万年的大队狠追了三四日。直到孙万年与俞汝成会合上了，并且又一次被击败远逸，北上投往建州大本营去喘息，殷螭的手下捉住了溃兵询问，才知道林凤致早已自行离去。殷螭登时觉得顶上的绿头巾飞走了，刚要松一口气，便得袁百胜派人来报：&ldo;高子则来攻平壤城。&rdo;

殷螭又不yu争夺朝鲜的土地，这城池也没有什么好占据的，于是传令袁百胜索xg撤出，留一座战后废城去给高子则慢慢收拾。高子则那一败实在是败得悲愤，一面上奏朝廷，一面便领兵报仇，怒火腾腾而来，却不料袁百胜丢了一座空城给他，四下还有倭人残部虎视眈眈，随时便能重新过来占领害民。天朝大军到底是朝廷军，奉命平乱与保民，总不能只为报仇小事，放弃这块疮痍满地的朝鲜国土，这一下子便被牵制住了，等到抽出jg锐去追击袁军时，袁百胜早已入虎飞岭与殷螭会军，并在深岭之间扎下营寨，打得高子则的先锋一个落花流水，一时再也不敢来轻易索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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