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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顺水人情不送白不送（第1页）

传久回到饭店，看到玉杏眼睛红红的，传久知道她肯定是一夜没合眼。沐浴更衣，然后到餐厅大吃一顿，回房补觉。传久搂着玉杏睡了一下午，五点多钟醒来，准备去吃晚饭。

小舅兴冲冲地回来了，说是东西已经运走，老师想见传久一面，表示感谢。传久正要拒绝，突然想起三井商社的存单，反正传久也没打算去取，顺水人情，不送白不送。从兜里掏出一沓钱给小舅，随他们去安排。

七点多，在一个挺雅致的茶馆，传久见到了小舅的老师高先生。一位身材消瘦，个子中等，四十多岁、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谈吐举止让人一见便知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有教养，有涵养。

高先生见到传久表达了真诚的谢意，对他的年轻表示惊讶后，双方客套了许久。高先生好整以暇先与传久谈起了茶经，从茶的产地到制作工艺，从水的品质到器皿的配套侃侃而谈。

好在在后世传久差不多算是跑遍了全国，虽然只是个小小业务员，高端上档次的没资格接触，但也触及到一些基本的东西，再加上道听途说的，对此也算一知半解，就一般人而言应该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所以没被高先生压制住。

虽说是不管什么茶对传久都是牛嚼牡丹，品不出个什么鸟味来，但装模作样传久还是蛮会的，二人谈天论地，一问一答倒也算投机。这种文人式谈话方式，性子急的人或许会厌烦。

文人好茶，中国的茶文化，和中国的历史一样，源远流长。茶这玩意，经过闲到无聊的历代文人的精心研究，从茶树的生长环境、制作的工艺到煮茶的水，由烹茶火候到饮茶的器皿，讲究太多。

于是这些东西，就成了所谓的上流社会，用来附庸风雅、装13用的高雅玩意，仿佛内涵不够、品味不上档次的人，是品味不出什么特殊来的。

但中国人的交往却就是这样，在客套之中慢慢了解对方，逐渐拉近彼此的距离，等气氛融洽、话语投机之后才会谈及正事，若是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往往就要坏事。

高先生开始旁敲侧击地打探传久的身份和意图。传久明确表示：因为看不得小舅受难遭罪，当外甥的所以拔刀相助，其它的只是顺手牵羊、反手牵牛而已。

品茗闲聊时，聊起中华民族的文化，传久引用后世之人的观点，发表了一番感慨：“在下以为，在中国历史上最光辉璀璨的时代，是前秦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期，在那个时代出现许多熠熠生辉的名师大家，如墨子、老子、孔子、韩非子、鬼谷子等，各家学说都有其可取之处，道家的崇尚自然，墨家的兼爱非攻，法家的以法治国，兵家的抵御侵略，完全摒弃任何一家学说都不太好。

“就算是儒家也有其长处，比如以仁义为本引人向善，人与人之间要相互尊重谦让，以礼相待，讲究五常五德，这些并没有错。可强调一定要经过儒家的教育才能有真正的人生观，才能算是真正的人的观点，就有失偏颇了。

“老子就曾批驳孔子的主张，说很多人的父母并未读过书，一个字都不认识，却依然照顾抚养自己的子女，教导他们要有仁慈之心，有正义之气，具有智慧、讲信义、懂礼节，这些都是世间人生来就具有的品行，不需要通过书本教化，你为何非要去拯救人们从未堕落过的灵魂，教化我们从未迷失过的心灵呢？

“若说人们受过教育，那么动物们可没有受过教育，却依然拥有善良的品质，乌鸦反哺，这不是孝吗？羔羊跪乳，这不是感恩吗？虎毒不食子，这不是爱吗？这些都是和人类一样的品质。动物都能拥有，人就没有吗？那是否说明我们人类还不如禽兽呢？当时孔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到了董仲舒那厮的手上，把孔子都不相信的怪力乱神填入了，把神权、君权、父权、夫权贯串在一起，形成帝制神学体系，极大地符合了统治阶层的需要。你要弄权就弄权呗，还搞专制，把其他学派给打压的无法生存，硬生生地把百家传承都给断绝了。在中华民族思想史的发展过程里面，儒家扮演了一个极其不光彩的角色。

“开口万世师表，闭口至圣先师，这也是儒家最让人不满意的地方，难道整个春秋的圣人只有孔子一人？那同时代的那些大能又算做什么？老庄算做什么？墨子算做什么？百家之学算做什么？现在人对孔子的评价多有质疑和不满，对于其诛杀少正卯和借修书之名焚书之举相当的不满，我就从来不认为孔子是圣人，只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而已。

“在罢黜百家之后，儒术一家独大，独掌朝纲上千年，也压制各家学派上千年。为了压制各学派在民间力量的发展，一个奇技淫巧的称谓，认为这样会让大家变得懒惰，就此拒绝科技的进步和发展，墨家弟子便沦为工匠；老庄的弟子们只能在山上修行，偶尔在民间为百姓看看病，积攒点功德；鬼谷先生的弟子则彻底失去了踪影，只有兵家和法家弟子在朝堂里还有些踪迹。

“当然，百家学术也不全都是完善的，比如道家就只注重自身的修炼，而不关注民生；墨者太专注兼爱非攻，而不得统治阶层的欢心；兵家更以攻伐为乐事，全然不管百姓疾苦；法家就过分强调律法和规矩，过于刚强，乃至于缺乏变通，须知始皇帝以法治国太过严苛，最后落得二世而亡，这不是没有根源的。以法为尊只是毁了一个秦，而罢黜百家则是把接下来的历朝历代都给毁了个遍。”

说到这里，不只是高先生很是好奇，没想到这位小友虽然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见解。小舅更是惊讶，看着传久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自己这个外甥在这一段的接触中，一直表现得类似于江湖油混痞子一般，他好像没读过几天书吧，这么沉重的话题也能滔滔不绝的说上一气，而且并不是乱说一气，而是引经据典，言之有物，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在坐的都觉得话题太沉闷了，便转移话题聊起了时局，谈到了党府之争，传久说：“无他，为各自团体的自身利益相争而已。”高先生又提起党派之争，传久说出自己的观点：“都是为各自的阶级利益和团体利益罢了。”

高先生用讥讽的口吻问传久：“现在有人报纸上说：国难当头，两派应该放弃成见，一致对外。你认为双方有合作的可能吗？”

传久感叹地说：“派系争之酷烈，自古皆然，不管其中掺杂了多少利益之争，但有一点谁也否认不了，双方都认为只有他们才能救华国，这就又在利益之争里掺杂进了理念之争。对于这种争斗，由于双方的政见不同，为了各自的阶级利益，不管手段有多残酷，后果有多惨烈，即使是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我都一点不奇怪。双方政见既然相左，又有前面结下的深仇大恨，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合作的，如果能，那就只有一个前提：外敌步步紧逼，业已兵临城下，已有亡国灭种之危。”

高先生追问：“你的意思是邻国人？他们还想发动全面战争？他们有这个实力吗？”传久说：“且不说传说中的田中奏折，以前我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明治时期，倭人小孩在吃苹果，家长问：好吃吗？小孩说：好吃。家长说：这么好吃的苹果，长在华国，你长大后，想吃就到华国抢去。倭人家长从小就是用这样侵略掠夺，弱肉强食的思想教育孩子的。”高先生说：“这恐怕只是谣传吧。”

小舅插言道：“我和许多邻国人打过交道，他们都是很讲礼貌的，待人彬彬有礼。”传久笑道：“据我所知倭人待人是显得彬彬有礼，可他们的礼貌是建立在制度的强压下的，假如没有高压制度，倭人比世界上所有人都疯狂。在势不如人的时候，倭人先是对你表示出足够的礼节和尊重，然后就是装孙子、扮可怜，让你麻痹大意失去警惕之心。而当他们处于强势时，他们就会立刻翻脸，刀枪相向，心胸之狭隘，行事之狠毒，世上所有民族无有出其右者。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说了上千年，可从甲午年开始，我们的湾区呢？北方四省呢？现在上海的倭人对国人的态度，与五年前相比如何呢？”高先生、小舅沉思良久，摇头无语。

高先生问道：“形势如此严峻，那小友你又如何打算呢？”传久可没有把底全倒给别人的习惯，哈哈一笑道：“见势不妙就溜之乎也，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赚钱养家。”小舅听罢气得一瞪眼，刚要发作，高先生慢悠悠地开口啦：“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人生一世熙熙攘攘，无非是名与利罢了，只是小友空有敏锐的眼光，超乎常人的能力而不为，惜乎。”

传久沉吟了一会，忽然露出一个笑脸问道：“好一个名与利，按太史公的话，天下之人，几乎全都是冲着名与利而活着，只是不知先生您是为名耶，还是趋利呢？”

传久的这个问题极不好回答，因为无论是为名还是为利，都会给自己的名声抹黑。只不过高先生却也不是普通人，淡淡的看了传久一眼后，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我辈抛头颅、洒热血，既非为名，也不为利，只是为了全华国老百姓能吃饱饭，穿得暖，不再受剥削压迫的理想罢了。”

传久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哈哈一笑道“家国大事自然有高官大佬们去操心，我不过是斗升小民，管不了那么许多国家大事，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治国平天下的事有高官大佬们，我就管好修身齐家就成了。”

小舅恼了，最看不惯传久这种小人得志的样子，指责他道：“哼，山河破碎，国破家亡之即，你既然明白这些道理，又有些本事，为何不站出来为国家、为民族做些事情？”

传久听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知道小舅把自己的底透给了高先生，高先生这边有收编自己的意思，心中也是暗恨，不过他心眼多，淡淡一笑道：“国家大事有高官大佬操心，我一小小平头百姓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给政府添麻烦就好啦。”

小舅一瞪眼，张嘴还要说什么，高先生一伸手拍了他一下，笑容满面地说道：“宣志啊，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接下来的二个多小时，双方谈得还算投机，临分手时，传久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一个小纸包，放在桌上，轻轻推过去，对高先生说：“这东西我不知道能不能取出来，你们可以让人试试。”

高先生拿起来打开一看，一张张的看完，眼睛立即睁大了，手抖得连存单都掉了，用颤抖的声音对传久说：“不管事情成与不成，都要谢谢刘先生。宣志，你要留下帮我。”小舅连忙答应。

回去的路上，小舅问传久：“你给老师是什么东西呀，这么多年，我没见过老师这么失态过。”传久淡淡地说：“没什么，我只是给他五十七万的倭元存单而已。”

小舅一个踉跄，当时就一屁股坐地上了。第二天，传久、玉杏二人登船，起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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