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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此时我没有时间去感慨了,因为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竟然杀了她最爱的人。即使那个人有负于她,但我并不认为她一点也不介意。毕竟我杀的那个人,是曾经和她同床共枕过的人。也是她唯一付出过真感情的人。
“你害怕了?”她看向我,她看到了我脸上的表情变化。脸上露出了笑容,只是我并不能理解她此时的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我确实有一点害怕,我怕的不是官兵的追杀,也不是以前自己惹上的那些人的追赶。为一个杀手,我能苟活这十年已经是赚了的。所以我并不是怕死,以前我以为将生死置之度外就可以无所畏惧。以前我也听说过有些东西比生死更重要,但没有真正接触过我是真的不知道。
这一次我怕了,我怕她会因此而记恨我,或者离开我。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但我却仍然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得到她。虽然她已经跟我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可我并不会认为她会因此而对我动心。在她的眼里,我要么是个腌臜小厮,要么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怎么都不可能和她心中那个完美的如意郎君一样。
“我不怕死。”我沉默了一阵之后冒出了这个不算是答案的答案。我不想让她觉得我会害怕,更不想让她知道我有多想要她。有的女人一旦知道了一个男人对自己死心塌地,那她就会无所顾忌。我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被女人玩弄在鼓掌间的人。但我也不想欺骗她。至少,我现在不想欺骗她。
“我知道,可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过你不用回答,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她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我,两只明亮的眼睛看着黑暗。我也没敢看她,只是偷偷地撇了一眼,然后就很快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微微动了动身体。
当面对一个自己喜欢,而她又不喜欢自己的人时。总是那么让人手足无措。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这样,但我确实是这样的。其实我的心意她应该早就知道的,可她一直不说话究竟是为什么?我实在搞不懂,也不想搞懂。
到了我这个年纪还不懂女人的男人,确实已经不多了。以前我听人说女人天生就了解所有的男人,而男人却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了解一个女人。我当时不相信,我自以为我了解很多女人。可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看到一个女人在我的床边泣不成声的时候我才明白我所谓的了解,只不过是了解她们的那一副肉体而已。
我不再和柳媚儿搭话,而是取出了自己衣服下的千机盒,单手开始摆弄了起来。这里面以前装满了东西,可现在里面能用的却并不多了。不管是漫天花雨还是暴雨梨花想要再次装好都得花上不少的时间,我现在的状态肯定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装好了。龙须针和透骨钉还可以使用,除此之外其他的大多破损,要想能用上也需要修补或者直接重新替换了。毕竟要用的东西很有限。
天亮了又黑,人睡了又醒。如墨一般的夜色和茂密的丛林成了我们的掩护,但我和她心里都很清楚,这些掩护最多只能躲过地方官兵的追查,但绝对躲不开赤练他们那些杀手的追杀。
而且我可以感觉得到,我恐怕很快就要跟那些杀手们相遇了。我和他们大多认识,所以我很了解他们。同样的,他们也都很了解我。不同的是,我对他们的认知还停留在十年前,而他们在我和赤练交手之后。我的一切他们恐怕都已经猜到了。
我带着柳媚儿在密林里艰难地穿行,突然间林子里变得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只有皎洁的月光透着密林中的缝隙洒落在我们的身上,这让我心里更觉得不安了起来。柳媚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她却说不上来。这样绝对的安静下,她只能奋力地往前赶路,希望能够逃出这片地方。
而我却已经发现了哪里不对,透过月光映照的树枝上,我看到了一只白色羽毛乌鸦,它虽然有着白色的羽毛,但最为妖异的还是它那双红色的眼睛。红如宝石,又带着鲜血一般的嫣红。
我看到那只乌鸦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我要面对的是谁了。乌鸦是一种奇特的鸟,它们能够闻到死亡的气息。所以一个人在临死之际总会有很多的乌鸦出现。而我要面对的这个人,则是一个常年与死亡为伴的人。
我很想避开他,可我也很清楚,这个人一旦出现,就根本避无可避了。我只能面对,可是我到底该如何面对他?早在十年前他就比我强,十年之后,我带着一个女人和一身的伤怎么和他打?
可是我又不得不和他打,我拉着柳媚儿的手往前走着,很快就要走出这片密林了。我真的很希望这片密林永远都走不完,可这只不过是我最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人到了临近绝望的时候,恐怕就只剩下幻想罢了。柳媚儿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不安,但她并没有说话。我只是感受到了她手心里多了一点汗水而已。
终于走到了这片密林的尽头,皎洁的月光下一件黑色的斗篷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但看得出这是一个很壮硕的身躯。他背对着我,双手撑着一把剑。那只白色的乌鸦从我们的头顶飞过,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肩上扑闪着翅膀。
“你怎么退步了?”他缓缓转过身,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和我说话。但转过身的那一刻,柳媚儿还是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身体。我知道她是被吓到了,在晚上遇到这个人的确会很容易被吓住。他脸上的皮肤就像死人一样惨白,但他的双眼却和他肩上那只乌鸦一样是红色的。在这不算太暗的夜里,黑色的斗篷下那双眼睛正透着一股微弱的红光。
柳媚儿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我也很自然的放开了柳媚儿的手。将龙须针和透骨钉准备在手中随时准备射向他。虽然我知道这根本没有任何用。
我轻轻叹了口气,看了他一眼。他还和当年一样,时间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如果有的话,那就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死气更重了。
“十年没有动过武了,当然退步了。”我笑了笑看向他,其实以前在组织里我跟他的关系相对来说应该算是比较好的。因为他的这副模样大多数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其实我也差不多。不过我和他喝过几次酒。如果这也算交情的话,那我应该是跟他交情比较不错的人之一了。
“十年前你一去不回,我还以为你死了。”他似乎没有想马上和我动手,因为他把剑插在了地上。并没有马上要出剑的意思。这让我有些意外,他杀人一般都很少说话的。从来都是直接一剑毙命,所以我已经做好随时被他一剑封喉的准备了。
“没死,反而活得更自在了。”我笑了笑后说道,我说的是实话,这十年来我过着从未有过的轻松生活。我不必担惊受怕,不用再想该杀谁或者防着被谁杀死。虽然偶尔也会做噩梦,但总好过每晚都做噩梦。每晚都从睡梦中惊醒。
“是啊,活得更自在了。”他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他和我是一样的人,自然知道我们这样的生活有多累。不然我也不会在十年前决定隐姓埋名,宁可做一个小厮也不愿过那刀头舔血的日子。
“你今天赢不了我的。”他笑完之后,将他的剑握在了手里。剑很独特,比起一般的剑更细也长。月光的映照下这把细长的剑正散发着寒芒。
他把剑立在胸前,剑尖朝上,剑刃正好将他的脸一分为二。这是他最常用的起手式,我虽然不懂剑法,但我也能看得出他这一招起手式破绽百出。
我实在很难理解他到底为什么要用这样充满破绽的起手式。但我也并不想去了解,我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带着柳媚儿从他的手里逃走。但很快我就不担心这件事了,因为他做了一件让我很不解的事情。
他轻轻挽了个剑花之后,那把细长的剑一瞬间被收进了他的剑鞘里。白色的乌鸦在他的肩头跳了两下,然后将它的目光从我的身上移开。这一刻我知道我安全了。他每次要杀人的时候,他肩上的乌鸦总会先盯住那个人。
“你走吧,等你伤好了,我会来找你的。”他说得很平静似乎放过我只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可我却知道,他就这样回去,一定落不了好。组织里是一个什么情况没有人比我更了解。
“那你怎么交差?”我看着他问道。其实这根本不是我该担心的问题,但他好歹放了我一马,我也不能就这样不闻不问。
“不回去就是了。”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发自内心的微笑。他似乎得到了解脱,找到了方向。
“你也想像我一样,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对于他的这个决定我可以理解,但我很难接受。他和我一样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可他跟我又不一样。我随时可以化身成为一个普通的市井小民,但他那只乌鸦和他的那副模样太显眼,很难躲过组织的眼线。
“何处是归处?确实是个问题,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不像你一样有牵挂,所以我会比你更容易。倒是你才应该想想到底哪里才是你的归宿,哪里才能容得下你和她。”白色的乌鸦从他肩上飞走,他的声音越来越淡,人也逐渐消失在我眼前的黑暗之中。
何处是归处?在这段时间的逃亡中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我也不知道答案。我甚至都没有去分辨自己逃亡的方向,我只知道朝着树林最茂密的地方走,但我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但我知道,一定不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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