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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李主任（第1页）

“他是一个暴徒，体内淌着尼采的肮脏血液，他纵欲，嗜杀，看透了生死，悟破了鬼门，为求一个痛快，他手持刀斧，四处巡走，成为这末世街区的游魂，他独行在夜色和黄昏中，黑白无常提着锁链叮当作响，在一片薄雾中穿行，任意飘荡，他跟随二位的行迹，浑身的戾气使神鬼胆寒，智者说，出生入死，他驳道，向死而生”

这是陈雨峰刚刚在脑中完成的一段独白，火花微烁，没有任何预兆就出现了，他穿上鞋，从床上滚下来，随手抓起一片纸笺便匆忙记下，这种片段来之不易，转瞬即逝。

灵感总是昂贵的，容不得片刻的犹豫。

他坐在写字台边，趁着火花还未熄灭，开始奋笔疾书，他反复忖度，修改，仔细推敲每个字眼，生怕和他的思想有丝毫同床异梦。

他写的一手好字，一张稿纸很快就爬满了各种古怪的词句，他回头看看熟睡中的妻子，半张脸被头发掩着，蕴着一丝淡淡的疲惫，窗外的树叶拉拉扯扯响个不停，屋里静的只听的到他的落笔之声，夜半深沉，斯人憔碎，陈雨峰难以相信这眼前的一切。

不能否认，这段突如其来的文字使他感到恐惧，他到底要表达什么？是清冷的长夜令他无法入眠，亦或白天的忙碌带来的惯性焦虑，写字本是静态的释放，使人平静，可此时的他心潮涌动，思绪翻飞，他明白，那不是单纯的文字，而是他的内心的喊，是美丽的，也是危险的。

某个电影中的画面依旧在刺激他的神经，燃烧他的血脉，蒸腾他的骨肉，他感觉自己随时会崩溃，这时，他脑中突然出现一个邪恶的想法，同时，他的心告诫他，必须停下来。

时间真不禁翻阅，一晃，可怕的夏季终于倒在深秋那喜人的凉意中，懊热脱下她的红色外衣，换上了更为和悦的温暖，热浪的煎熬成了人们心有余悸的话题和回忆，大家刚缓过一口气来，便又蠢蠢欲动，想在这迷雾般的都市里找一些与众不同的乐趣，寻觅爱情、苟延事业、杀身殉物，这本是一个成熟、稳重、并走向调落的季节，相反却成为生命的探险，成为育种的良机。

白天时陈雨峰坐在管理局办公室里，正看外面发生的一切，千篇一律的人和程序在他眼里循环往复，就像一架停不了的摄影机在他眼中来回转动。

一件重大的事情正充斥在他脑子里，所以那些景物只是在他的虹膜上轻轻一点，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他唯一能看到的只有他脑中的那个庞然之物，那个东西便是他的前途。

一个月前，局里通告要进行职称评比，通过了这次评比，就会有职务和位级的升迁，这意味着办公地点和身份会有令人瞩目的变化，如果他顺利通过考试，顺利得到上司的青眯，顺利赚取的同事的声援，还有太多如果，如果这些如果都能实现的话，他就能实现他心中早已设想的另一些如果，为了这些如果，他累的要死，花了大把的时间和金钱，任何一点蛛丝马迹的关系他都投入了百分之百的力气，虽然他深知此事成败完全系于李主任身上。

或者说，他脑海里的那个前途取决于李主任。

所以，经过一天的思考，百般的筹划，经过鞋子在地板上无数个来回，他终于下定决心，约她谈一谈。

临近下班时，一簇阴霾抹上天空，绵绵细雨随之而落，他倚着窗台，看着李主任走出单位大门，然后，他拿起了电话。

陈雨峰紧握着手机，心中充满了期待。

不料，几秒钟后另一头传来李主任冷冷的声音，“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家，等我电话吧”，说完随即挂断。

暮雨潇潇，急促了一夜，晨曦微露，残滴幽怨，真的，一眼不慎，便是深秋了。

黄叶纷纷，姗姗而落，刚一点地却又随风而起，跟着碎屑烂叶满街飞舞，追不上也驱不散，秋色向晚，确实，马上，又是冬了。

此时的A城凉意昭著，眷侣添衣拥在一处，贩夫加棉嘶声揽客，学子成群三五，流氓当街一伙，忙的愈忙，懒得更是龟缩，天气变了，节奏急了，人心也浮了。

城市不大，人却稠的仿佛到处是决口的堤坝，仿佛随便在哪都会遇到几个宿仇熟友，转过这个弯，纠紧的心刚一松，稍稍大意又会被旧朋拦住，总之，人满为患，如堵。

所以他们只好选择荒无人烟、人迹罕至的夜晚，这时，街上几乎看不见一个人，这时，只有他们两人，这时，霓虹闪烁，街道荒凉，城市沐浴在一番冷清中。

晚上十一点，在离市中心较远的一家僻静的饭店里，一对男女相对而坐，男人穿一件黑色风衣，戴一副金边眼镜，女人着一身红色风衣，浓密的长发散落肩膀和脸颊，男人手执一缕，目光沉遂，女人用手掌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男人，无论从那个角度看，这都是一次和谐而温情的谈话，已经过了打烊的点，侍者几次催促而他们却无动于衷。

仔细观察，会发现男人沉稳的表情里藏着一丝焦虑，几个小时前，他给一个女人打了个电话，在电话中他匆匆忙忙说明了自己因为工作上的事有可能很晚才会回家，如果有必要也许还会在外过夜，女人问他见面的对象，他支支吾吾闪烁其词，没等他的解释完成另一边女人便挂断了电话。

再看她，像一滩水包围着他，平静异常，脉脉含情，故而他找不到任何与她分手的缝隙。

开始，他们谈的非常投机，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忘记了相互间应有的距离，酒逢知己，春宵千金，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一旦回到家，他们再也不会像这样肆意欢谈了。

但渐渐地他意识到必须将自己从这种优美的幻觉中拯救出来，从这个女人的软语温言中逃脱，回到现实，回到另一个女人的身边。

在这快乐和隐忧的摇摆中，他忽然发现这两个相距并不遥远的女人却有着着完全不同的作用。

一个虚妄，一个实在，都令人难以捉摸。

“已经很晚了，作为一个男人，我有义务送你回家。”他突转话锋，想摆脱这个尴尬。

“家，你还认为我有一个家吗？，女人浮现一丝醉意，眯起微醺的眸子反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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