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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〇八 拯救世界（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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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穿过俟已万明镜的是那三个因为汤药不够而被留下的幸运亡魂，它们从始至终没能说上一句话，其中两男一女，入世后按照孟姜先前所说，被再世石台上的迎客松伸出枝叶送到对侧悬崖，然后自然气流引领他们走向川流湖泊等水岸，从水面看见自身倒影的刹那，他们便已完全复活。届时或许会在蓝天下痛哭，或许在清河岸边奔跑……

紧随其后的是沉默寡言的东因，然后是欢快的赵奉。而当白无常与妹妹站在入口前时，孟姜的左臂已几乎断裂一半，不过她藏的很好，至今未被发现。

“等一刻钟后，悬崖边的再世石台会崩塌，那颗山松也会枯死，你们抓紧时间罢。”她催促不舍离去的妹妹。

妹妹哭得涕泪横流。“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当然可以啦，”怕被发现，她趁机瞄了眼右手遮盖的左臂断缝，强颜欢笑地说道，“虽然不知道镜中的世界具体在哪儿，但我肯定会找到你的，如果你有修仙之缘，没准我们还能在九天见面呢。”

“那我一定要去修仙！”孟庸如同在起誓。此刻她正久违的在阳光下观察姐姐，日照赋予万物颜色，这让她头一次看清姐姐有别于黑白世界下的容貌，她在心里赞美她在光芒中显现的精致与靓丽。

但在黑无常眼中，孟姜脸色煞白，如同病入膏肓。

“去吧，”姐姐再次催促妹妹，“时间不多了。”

只有白无常凝重地点头。再深鞠一躬后，替她将不舍的孟庸带向入口，走进现世。等他们消失在再世台上时，孟婆庄的主人毅然转身，左臂已将脱离。

远处，两位府君与敌人的战斗出乎意料的不算激烈。狄弗显得心不在焉。黑影则狂躁而沉默，虽然它不断变换方向朝着现世入口冲锋，但也难敌崔珏手中那支不过一尺余长的铁杆细笔。柔软的笔尖在府君手中变得颀长又尖利，黑影每次靠近都会被它分割成四溅的漆黑泥水。泥水落地后流动集合，黑影才能再次起立。

看见黑影被切割分散，孟姜就感到左臂愈发疼痛。她惟有闭上眼睛，眩晕感却忽然而至，使她的身子也跟着摇晃。不知道黑无常从何而来，突然伸手扶住自己的肩膀。

“你怎么了？”他的话音要么平淡冷漠，要么招人厌恶，现在却透着感激。

手臂在忽然之间就落地了。

这个过程很快，因为漆黑隔碍之内的光芒最终浓缩成一道光束，然后眨眼之间就消失了；同时耳后本来还有风声甚至溪水潺潺的声音，但现在也归于地界府一贯的沉寂中。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手臂脱落。她来不及抓住断肢。一如是蛇蜕皮，一如是蚕脱蛹，但它们遗弃的是没用的器官，可自己丢下的却是组成个体的重要部分。她不知道是疼痛还是意料之外的悲凉使自己变得无力困乏，黑无常始终支撑着她。看见那只断臂时，其他人惊讶地说不出话。

可对面的敌人在这时候开口了。“大王没有意识，完全配合我的心思在行动。但我没有让他不顾一切的冲向镜子，我也没有进那面镜子……”狄弗挡下陆之道飞来的匕首之后，挠挠额头站在原地。

陆之道同意，“你丝毫不积极。”

狄弗盘腿坐下时，黑无常惊觉自己搀扶的孟姜已经昏死了过去，没多久，她极致收缩的隔碍仙法在失控中破碎，然后汇积的红血不再被隐藏，便从她的断臂处摔落在地上，留下一泓血潭。两位府君敏锐地嗅到血腥，回头见此情景，立刻命令黑无常将孟姜送往酆都医治。后者不敢怠慢，领命离开。

“那丫头怎么了？”对面的狄弗问道。

“丫头？”陆之道竟然从敌人的脸上看见了担忧。他只当自己没看见。“她初来地界府时，你的祖先恐怕不知道还在哪儿呢。”这话虽然听上去不友善，但事实如此。

“但她看上去就是个丫头。”狄弗低沉地说，“我们来个交易如何？”

崔珏发现自他开始说话，人形黑影就安分的停在了眼前。“你有什么条件和我们做交易么？”他与赶来的血池将军一齐走到陆之道身旁。

狄弗耸了耸肩。“天启四灵只剩我一人了，那面心心念念的镜子我几乎放任不管。说到底抢夺镜子一开始就不是我的使命，我的义务是配合他们找出镜子的下落，早就完成了。可惜那两个一开始进攻孟婆庄的蠢货什么也没做成。而我呢，根本就不在乎。看在那丫头的面子上，我愿意跟你们讲清楚我现在能干什么，以及那个黑影又是什么东西，诸位有兴趣听么，还是没兴趣呢？”

陆之道急忙点头，“当然有兴趣了，魇鬼愿意主动跟我们交流再好不过。”崔珏于是暂时打消要将他押审的打算，反倒拿出一本册子用笔记录他说的每一句话。

“那黑影既是我的大王，”狄弗瞥了眼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暗自觉得好笑。“又不算是我的大王。黑影身怀大王一半的力量，只不过没有人格，所以强力但愚蠢。大王之所以这么分配的原因，无外是镜子下落未明，而且明抢的困难重重。所以这一半啊，在我看来就算是被大王丢弃了也不为过。因为魇鬼无法再生成了，这多出来的力量只能成一个人形怪兽。不过严格来说，没有我的话连人形都实现不了。可惜，大王似乎没有像我想的那么想，他也许还是爱惜自己的另一部分罢。他可是严肃地要求我们在魇鬼过桥之后协助黑影穿过镜子。”

“那你打算怎么做？”女将军警戒地问，单合被他留在废墟的阴影处，现在被洛秋看管。

“大王的半身力量造就的黑影呢，我管不了。”狄弗此刻再说起大王时已没有丝毫敬意，就如同在谈论他的某个邻居。“但我也累了，那些誓死效忠的人不成气候，我这不足轻重的倒是活到了最后。我还是很感激我的大王的，没有他的话我也不可能在地界府这么长时间。魇鬼过去了多少我不知道，从力量感度判断，应该不少了。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不让黑影过去，其实是带着那么点想拯救自己曾经生活过的世界——我是有这么个想法的。”

“拯救世界，”陆之道扬起眉毛似乎对他的话信以为真，“不错不错。”

狄弗因此愣了一会儿，“我的大王性情偏激，可能是他的遭遇所致。总之，如果他以完全的力量回到现世的话，估计天下就乱套了。如果解梦战争发生在人间，后果不堪设想，那些山水海岛什么的都会被毁罢。大王既然回到人间了，我觉得也没必要非得拥有所有的力量……”他突然陷入短暂地沉默。“我可以不反抗，但你们要给我端一碗孟婆汤来。”

崔珏皱眉，“你未经审判，尚未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怎么可能喝下孟婆汤呢。”

狄弗忽然怒气冲冲地起身，“那就接着打！”然后黑影扑向崔珏，再次被后者用笔锋分割。但这一次复原的速度远超以往。而且泥水开始有了具体的变化，譬如洒落在崔珏脚边的一滴泥水在突然之间拔地而起，灵动如黑蛇扑往他身上，他后跳不及，飘起的衣摆被烧出个洞。

就在落地的时候，陆之道满脸无奈的出现在他眼前，用身背挡住他向狄弗投去的愤恨视线。

“我同意你的要求。”陆之道说，“我会给你孟婆汤，这件事由我来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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