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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九 营地之内（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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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遇到士兵，但遇到了遍地的野兽。

白毛低吼的畜牲头顶至少有四个利角，弓脊高大，无视人近，垂头啃食着不知来由的腐肉。满地的腐肉断骨破碎，身后跟着长长的痕迹，显然是从更深处被拖拽至此，腐肉中混杂着破旧的褴褛帆布，夜色下并不醒目，但引人想象。艾息格认出这些畜牲，它们是巫阳古籍所记载的大荒住民，食人的土蝼。所述形似山羊，一如目视所见。

土蝼们对人类接近的步伐毫不在意，只是抬眼一瞥，接着享用美餐。“书上说它们思维有限，”艾息格低声向同伴介绍，“只能专注眼前的事，只要当下有吃的就不会考虑去储备食物。在它们吃完之前穿过就行，千万别主动招惹。它们会毫不畏惧的攻击任何对象，哪怕是比它们高大的其他荒兽——人类自然不在话下。”

“我没有看过释兽篇，”洛秋说，“以后有机会跟我讲讲吧。”

萨迪克单手捂着鼻子，依靠一只手肘匍匐前进，他的声音从地面传来，而他本人则趴在粘腻的血汁里。“你们说写这书的人会长什么样，是男是女呢？他是怎么知道那么多东西？我建议咱们趴下来更保险一些。戍卫军怎么让荒兽入境了，他们到底在干什么，还能指望的上？”

眼下至少十七八只土蝼分散在各个角落，咀嚼声充斥耳畔。野兽们偶尔发出满足的呻吟，教他们耳闻恐惧。这里遍布破烂不堪的营帐，营帐成了遮挡日晒的工具，他们看见腐肉被埋于帐下的土地，土蝼在里面挖出一个又一个的浅坑，似乎是抵触高温的食物。

腐肉烫嘴的话，肯定更觉恶心。洛秋这么想着，突然听见身子左侧的那只土蝼发出哧哧的叫声，他本以为这些畜牲的声音更接近柔声的绵羊，但它们的嗓音却比羊更低沉，像是催命的恶鬼。那只土蝼的声音引得它的同类纷纷抬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们。月光似霜冷，洒在土蝼们挂满红血肉渣的胡须上。

他们不敢吭声，直到有着锋利视线的“羊群”们再次低头进餐。

“荒兽，这是荒兽，这是小的荒兽。”穿过兽群之后，萨迪克哆嗦了一下，“那些大的该有多恐怖？别跟我讨论它们吃的是什么，我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他说完之后干呕，没人有兴趣和他谈论土蝼的饭食。

他们在无言的沉默中前进。艾息格对周围的一切充满警戒，他的存在和举动让身为他同伴的任何人都能从中获得安全感。年迈的帕勒塔同样小心翼翼，但与嗜杀的艾息格不同，冒险经验丰富的老人应对危机的方式已经藏在他的准备姿态中，他应该会避免交战而离开。但艾息格则将脚下视做阵地。

会不会有其他荒兽？洛秋回头看看身后，土蝼并未跟来。现在离着辕门越来越远，戈壁滩左右都是骇人的黑色，如果谁在这时候打起退堂鼓，能否或者离开也有了变数。

终于，他们穿过一幕幕黑暗，听见了奔跑的步伐声，显然是人的脚步，而且不止一个。向左侧往右边疾奔，或许他们并未细顾有人到来。

“将军在吗？”萨迪克开口叫住了他们。那些人的步伐迅捷勇猛，似追逐亦似逃离。其他人都不觉得此时是良好的开口时机，但萨迪克已然出声。

“跑起来！”那些影子没入黑暗没有停下，步伐越来越远，“别停下！跟着我们跑起来！如果还想活命的话！”

还没等洛秋反应过来，艾息格已俯身拾起一块石头，朝着左侧黑影中明亮的红点扔了过去，呜呼的哀嚎声当即远离。帕勒塔立时喊道：“听他们的，快跑！”尽管急促如他，依然意图垫后。艾息格怕老人因自己的固执受到伤害，便在闪烁的红点越来越密集的情况下逃离，紧跟萨迪克与洛秋之后。老人这才跟上。红点曳光游移，一霎飞来。他们回头也看不清什么，只能听见狼嗥炸响耳际，于是脚下生风，越来越快。

在未知野兽的追赶中穿过无穷的黑暗之后，他们终于看见前方星火微茫。那些奔逃在前的黑影跃然出现，原来一直离着他们并不遥远。然后星火之间两扉微开，前方的人回头喊道：“跟着我们冲进去！速度要快！”

洛秋跑得口干舌燥，连回应都顾不上，萨迪克则拼命点头，不敢停下。艾息格已到队末，为了照料救命恩人。那些野兽奔袭带来的吼声让他毛骨悚然，他从未如此害怕死亡，而且耳后有呼呼热风，让他产生了火焰追赶自己的错觉。

离火光愈发地进，他们才看出那是一处山洞，洞口有厚铁大门，两侧火光原是外壁火把。前头带路的黑影人群在火把下露出本来面目，他们穿着慕国军服，显然正是戍守边疆的慕国士兵。把门的也是士兵，魁梧的汉子在不停招手，示意他们加快速度。身后的风啸声越来越大，他们感到此生从未跑的如此之快，彷如能乘风而起，然而这股强大的风压推力，正是来自于身后追赶的野兽们。

头一个士兵利用碎石滑移进门之后，逃奔在外的所有人鱼贯而入，就在最后的艾息格跨进山洞的瞬间，把门士兵迅速扣上厚重的铁门。随后，猛烈的撞击声轰然而至，厚铁门因此鼓起一片，火烈的红焰从门缝之间奔涌窜入，一瞬而逝。

“好在这些畜牲出奇冷静，只是风压撞击罢了，”闭门之后的两位士兵熟练的逃离铁门，其中一人感叹道，“每次都怕他们本体撞上来，如果哪一天它们不在死路前突然停下了，我们就都得死在这了，这些荒兽真是性情怪异。”他扭头望着那些惊魂未定的同伴，“说说吧，你们这是从哪儿带回来的这些人？外边可没有人能生活的地方了，难道是从军营外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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