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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恶风吹树几时休（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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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被关进这个小跨院的时候，好歹还只是将我拘在这院中的三间正房之中，其实屋门也并不上锁，如今故地重游，我却是连这院中的正房也没资格进，直接就被扭着胳膊锁进了院子角落的一间小柴房里。屋中又黑又脏，阴冷潮湿，我身上只穿着薄薄一层吴绫寝衣，此时深秋已过，又下了一夜冷雨，愈发寒气逼人，我抱紧肩膀，全身缩作一团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整整一日，也没人来搭理我，莫说吃食，连冷水也没有一口。我实在耐不住寒冷饥渴，就扒着门缝朝外面喊了几声“可有人在么”，却是根本无人应声，我又用尽力气朝着那破木门又推又砸，也是根本无济于事。到后来力气也尽了，也只得仍旧还倚着墙角抱膝坐下，身上脸上的鞭伤仍是作疼不止，又不知她们还有没有再为难长生，心中煎熬难过，教我不由得愈发想念大师哥：若是有他在我身边，我或许不至于沦落至此。

好容易迷迷糊糊似要睡去，却又给身上的一阵阵寒噤惊醒过来，将冻僵的手呵了又呵，搓了又搓，我努力用双臂再将自己抱紧些，只盼着能熬过眼前的艰难，可骨头缝里透出的冷越来越让我瑟缩，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了。

屋中渐渐又昏黑下来，我缓缓仰起头，从离地一人多高的小窗里，看见天色已近薄暮，早上停了的雨，此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我仍旧只能蜷缩在湿漉漉冷冰冰的地上，抖索索地呆瞧着天空一点点暗下来黑下来，渐渐黑如墨染。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我终于听见院门外的铁锁“哗啦啦”地给人打开，随即院子里传来了一片杂沓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有人用钥匙打开了关着我的这间柴房门外的锁链。

黑暗之中，灯光一闪，两只琉璃灯笼被提了进来，后面跟着身量高挑、容貌清瘦的侧妃孔氏，孔妃身后跟着的，并不是那个明艳照人的侧妃卢妃，而是一个窈窕清秀的女子，竟然、竟然是——桐儿！她们的身后，是四个丫头和四个婆子，每人手中都拿着些绳子板子之类的物事。

一见这个阵仗，我不由得将身子朝后退了退，脊背紧紧抵住墙壁，似乎才能觉得有些依靠。

我只在给王妃问安的时候见过孔妃，从不曾与她说过话，此时好容易见到桐儿姐姐，只将她当作救命稻草：“桐儿姐姐，我是冤枉的，求你替我说句话。”

桐儿却一直只是半垂着头跟在孔妃身后，始终不抬头，一言不发，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我的声音。

屋外又进来两个婆子，搬进来两张椅子，一张摆在正中，一张摆在下手。孔妃施施然居中坐了，朝桐儿轻轻扫了一眼，道：“你也坐下罢。”

桐儿躬身低头，态度十分恭谨：“奴婢万万不敢。在娘娘面前，哪里能有奴婢的座位？”

孔妃嘴角微微一翘，也说不上是笑还是嘲讽：“既是卢妃荐了你来替她，那你就替她坐下罢。”说罢也不再理会桐儿，转而好整以暇地朝我不住打量。

桐儿见状，这才蹭过去侧身坐下，仍旧只是半垂着头，一眼也不瞧我。

孔妃瞧了我好一阵子，又用眼角扫了一眼桐儿，才伸出带着碧玺戒指的纤长手指朝我一指，悠悠开口道：“这府里如今乱了规矩么？秦姨娘忘记了，好歹也得有人提点她才是。”话音才落，两个婆子就上前来，扯住我的两条手臂，将我拖到卢妃面前，按着我跪在地上低了头。

我从心里厌恶给她们随意摆弄，狠命挣扎之间，也只好又开口朝桐儿求救：“桐儿姐姐，求你说句话，我没有闯祸，我大师哥……”

我挣脱不开按在我头颈上的粗糙大手，不得已只得低垂着头，却万万不料，从我头顶上竟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秦姨娘，你怎么还有脸提起世子爷？你既然有胆子做出那等不要廉耻的丑事，如今丑事又已经败露，这王府里上上下下几乎都是人尽皆知，你又何必还要再继续装无辜扮可怜呢？话说回来，你既然已经将世子爷骗得了手，进了这王府又做了妾室，这还不是你八辈子修来的天大福气么？你竟然还不知足，趁着世子爷不在府里，你又丧德败行地去勾引五公子，如今既出了这等耸人听闻的下作事情，你难道以为世子爷还会要你不成？你若还是死赖在这王府里，却又教这整个王府的颜面何存呢？”

这声音……竟然……是桐儿姐姐的！

我惊得几乎要尖叫，说出这等言语的，怎么会是桐儿姐姐？！

这还是我素日里认识的那个桐儿姐姐么？那个想起娘亲就会泪流满面的桐儿，那个说起爹爹就痛断肝肠的桐儿，那个拉着我的手、说起她盼望的日子就是全家人在一处吃口干净安生茶饭的桐儿……不！不会！眼前的这一切一定又是一场噩梦，一定是！

我狠命挣扎，企图挣脱开婆子按压住我的手，我想挺直身子，我想看看桐儿姐姐的眼睛，却都没能成功，我只得狠命摇头：“桐儿姐姐，怎么你也冤枉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孔妃一直只是在旁冷眼作壁上观，显然比卢妃有耐心得多，此时轻轻咳了一声，开口的语气也不似卢妃那般咄咄逼人:“秦姨娘，我劝你还是别费力气闹腾了，给你说句透彻话：若只是捕风捉影，王妃娘娘也断然不会叫我们来审你。如今，这诸多人证物证都已经齐全了，你还是乖乖招认的好。把你到底是如何勾引五公子的事情，从头到尾好好讲一遍，此事也就算是结了，我们也交了差，你也少受了些苦楚。”顿了顿，又瞧着我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抑或，是那五公子来勾引你？”她的声音温和，却是锯子般剖得我心口撕疼，“你从实说罢，别怕，碧阳那个孽障，自小没娘教养，顽劣成性，才十几岁上就学会了眠花宿柳，丧德败行，他就是做出这等逼迫你与他叔嫂通奸的勾当，或者，是他□□于你，也都不足为奇。秦姨娘，你只要从实招来，在王妃娘娘面前，我替你求情。”

我只听到“自小没娘教养”六个字，就已经痴了，其余的话全如风过马耳。

我愣呆呆看着眼前这个和颜悦色的女人，那花瓣样好看的嘴唇上点染着淡淡的海棠色胭脂，轻轻柔柔一张一合，如同水中的金鱼，而我却全然听不见她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好半晌，我才说出我心口里憋得发疼的那句话：“我……我有娘，我是风儿，我师父是我爹爹，风儿不是野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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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妃渐渐沉下脸来，清瘦而端庄的面容微微现出些鄙薄之色，声音骤然冷了许多：“秦姨娘，我这里好言好语劝着，你偏偏都听不进去，你难道当真以为单靠着你装疯卖傻，就能蒙混得过去么？我也早已耳闻你颇有些手段，只是你就不想想，咱们这王府里，难道就没有些对付装疯卖傻的法子么？”

桐儿见时机正好，在旁轻声道：“孔妃娘娘心地仁厚，劝了她许多，只是这一番善心好意，只怕是对牛弹琴了。她素来装痴扮傻，之前若是肯老老实实说话，那在卢妃面前就已经招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若不是卢妃拿她没了法子，王妃娘娘又怎么会请娘娘您亲自来审问呢？”

孔妃略一沉吟，低低“哼”了一声，伸出一根食指招了招，那一旁的婆子早得了吩咐，此时便纷纷将手中所拿的竹板、木杖、皮鞭、绳索之类的物事，一股脑“咣当咣当”地丢在风儿眼前。风儿吓得身子一抖，不由得更往后倒退，她身旁的那两个婆子赶忙上前，各自扯住她一条手臂，教她动弹不得。

孔妃一皱眉，面色愈发阴沉瞧着风儿:“你这样的不识好歹，我也没有法子。我只再劝你一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便是世子现在就在眼前，也不能轻饶了你，你还是……”才说到此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伸出手指在太阳穴上用力按了按，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一旁的贴身丫头菀清赶忙上前轻声道：“娘娘，可是又犯头疼了？”见孔妃略略点了点头，赶忙又道，“娘娘既是着了风寒，这劳累和生气都是沾不得的，还是赶紧回去歇歇罢，若是再引了咳喘的旧疾可了不得。”

孔妃仍旧皱着眉揉着太阳穴，轻轻扫了桐儿一眼，见她还是一副过分谦恭的模样，却就是并不接茬，心中不由得暗骂了句“奸狡”，面上却半点也不带出来，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这会子头疼得厉害，少不得要去先歇一歇，这里就只好烦劳黄姨娘你全权代劳罢。”

起身恭送孔妃去后，黄姨娘又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此时，她已经不再垂着头，而是用力拔了拔腰背，长长吐出口气来，方才朝着眼神恍惚的风儿笑道：“你就别费劲演戏了，你这副德行我是都见惯了的，你能哄得了旁人也哄不过我去。”

看风儿仍旧只是不住重复那句“我是风儿，我有娘”，黄姨娘不由得用力皱了下眉头，啧啧道：“真亏你竟还能装疯卖傻！我劝你还是早早招认了的好，免得还要受足了皮肉之苦，到头来还不是一样的结果？我这也是好心，你可不要不识好歹。”见风儿仍旧不理会，又是冷冷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这是挖空了心思要拖到你那好大师哥回来，等他在这里的时候，你就以为有了大靠山了是不是？哼哼，可惜了，这回可由不得你算计了。”黄姨娘用食指在额角上揉了揉，故意做出个思索状，“罢了罢了，或许你是真的疯了傻了，咱们也不好冤枉你。我听说真疯了的人挨打是觉不出疼来的，那咱们就不妨试一试，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疯。”双手一抱肩膀，将下巴朝风儿一努，向几个婆子吩咐道：“你们过去，将她衣裳剥光了，拿鞭子狠狠地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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